為了不去在意那疼痛,鄺梓健按開電視收看免費的充斥著大量廣告的免費電台。在電器已改朝換代數次的2036年,他家的電視還是太32寸液晶,幾乎可以算得上古董了。
“真正的果園,全無土栽培,一年四季供應不盡的四季蔬果皆在全妙果園,你隻需按動遙控器選擇‘全妙果園’頁麵,無論你身處何季,都能嚐到四季的新鮮蔬果。我們采用獲得蘭諾生物獎的二貝母氫栽培法,保證所有蔬果都像當季一樣新鮮。”
屏幕上展現出潔白的像天堂般的實驗室,實驗室內的綠色藤蔓如同上帝親手栽的一半豔綠無比。
John抬起疲憊的眼睛,大概是向往天堂吧,直直望著那兒。
鄺梓健擰幹抹布,又來回擦了一遍。
“又到了電視招聘時間了,今天的崗位是全國性重點研究所,中山研究所的試藥員,想必大家已經知道該研究所研製的‘心眠劑’已獲得世界醫學界的普遍認可,現正進入全麵的臨床試驗階段。”
“為此研究所麵向全社會招募試藥人員,待遇優厚,一次試藥即能獲得相當於普通公司職員一月的工資,詳細情況請直接至我所谘詢,地址已打在屏幕下方。”
“試藥員?那不就和小白鼠一樣嘛,是不是John?”
John低沉的嗚了聲。
“不過一次就是一個月的工資,這可比獻血好啊。”鄺梓健扔了抹布,默默記下地址,“我們也不用老是吃最便宜的薯片和蝦條嘛。”
“John,你過來,John。”
老狗趴在髒兮兮的毛毯上一動不動。
“可如果試死了呢?什麼狗屁研究所,誰知道是不是騙人的,那個‘心眠劑’又是什麼玩意兒,John是不是一吃下去就醒不過來的東西啊?”
John睡著了,似乎還在打著呼。鄺梓健環顧家徒四壁的屋子,所有該有的家具這裏都沒有。如果不知道的外人突然來訪,會以為這裏是城市近代生活博物館。
展品名稱為“半老男人與John(三代)”
政府分配的保障工作是幼兒園保安,離家步行二十分鍾,中途會經過折扣超市“伍緣”與上下班的夜總會女郎。
穿上土的不合身的製服戴一頂全白的安保帽,露出可憐兮兮的笑容,每天早晨鄺梓健便站在幼兒園門口看一對對婚姻美滿,家庭幸福的人們不舍的同小孩告別。
到了傍晚,這一幕便重演。不同的是告別成了重聚,而父母臉上的神采也換成了疲憊。
除此之外每天還要掛一個耳機,總務處的人總會像惡作劇般地指揮他們這群年過半百的保安巡樓,檢查遊樂場、沙坑、遊泳池,甚至連中午飯有沒有準時送到也要負責。
總之,並不是個如看上去那麼輕鬆的活計。
而在工作中鄺梓健也並非全無快樂,他有快樂時光——他當然有——他有一分鍾的快樂時光。
每天早晨,當孩子們在遊樂場的空地集合,國歌響起,兩名小升旗手在鋁製旗杆左右立定。旗杆僅有兩層樓那麼高,可國旗卻正兒八經的老大一張,於是便形成了在小旗杆上飄揚著一麵大國旗的景象。
孩子們不知是向旗還是旗杆行著注目禮,直至旗升至頂端,國歌播完。
便是在這樣的時候,鄺梓健的那顆老心才會感到被什麼扯了一下,但那扯動很輕微,就像一隻蜻蜓停在空蕩蕩的晾衣繩上一樣。
但這也足夠了,這也足以讓他明白,心還在跳,並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