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要說吃一個雞蛋太不容易了,是的。可你的頭腦太簡單了,你隻想到了吃雞蛋。為什麼沒有像《雪濤小說》中的那個人一樣想到利用一個雞蛋發財致富呢?你看他想得多周到:“我持此卵,借鄰人伏雞乳之。待彼雛成,就中取一雌者,歸而生卵,一月可得十五雞。兩年之內,雞又生雞,可得雞三百,堪易十金。我以十金易五犢,犢複生犢,三年可得五十牛,堪易三百金矣。吾持此金以舉債,三年間,半千金可得也。”……你要學會由一件事情聯想到另一件事情,由另一件事情聯想到更多的事情,如此周而複始。循環往複,最後方知世上的事情是錯綜複雜的。

解決好了上述問題,你可能還是吃不成雞蛋,因為,解決了你的思想認識問題,還隻是事情的一個方麵。事情的另一方麵的我,能不能給雞蛋你吃還是個大問題。因為,我如果要給你一個雞蛋,我要找賣雞蛋的食品公司的經理去研究;而食品公司歸商業局管,我可能還要找商業局的局長去研究;如果商業局不敢表態,我還要找主管財貿工作的縣長去研究……結果若是研究同意了,可食品公司突然提出倉庫無貨。我又要找生產雞蛋的養雞場去商量;養雞場屬農牧局管,我可能又要找農牧局的局長去商量;如果農牧局長無權拍板,我又要找主管農牧局工作的縣長去商量……為了解決一個雞蛋的問題,僅靠理論上的“研究”是不行的,還必須與實際的“煙酒”相結合,為此所花費的人力、物力、財力,其經濟價值是一個雞蛋遠遠比不了的。你別把一個雞蛋的事情看得太簡單了,“誰知盤中蛋,個個皆艱難”,你倘若要問,為什麼要把一個雞蛋的事情搞得如此複雜?我可以告訴你,這個問題是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一下子是說不清楚的,而且,“剪不斷,理還亂”,恐怕是永遠也說不清楚的。但有一點不妨讓你知道:事情太簡單就沒有“意思”了。你想想,倘讓你“囫圇吞蛋”把雞蛋一下子吃到嘴裏,那麼,許許多多與雞蛋有關的機構和人員還有什麼事可幹呢?而且,喜歡“研究”和煙酒的人還有什麼市場呢?

再舉個不一定貼切的例子,倘若我寫這篇小文時開門見山地隻寫一句:“許多辦事難是由於有些人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是一種機構臃腫、人浮於事的官僚主義表現和玩弄權術、以權謀私的腐敗現象。”這簡單倒是簡單了,可還有人願看嗎?

(1993年1月9日《經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