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號馬上就要與那些亂石相遇了。
這場相遇可不僅僅是擦傷而已,翻船的悲劇隨時可能發生,刻不容緩。
所有人已經感覺到船艙的顫抖,這表明,船與開始與石頭摩擦了。
大副那因為別人鬥毆的憤怒已經消失了,他正麵對著霜,語氣裏帶著嘲諷又帶著企盼:“好了,女人,貪婪的探礦者已經排除了。船已撞上石壁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回應大副的是霜的沉默不言,她那雙如冰封海洋一樣寒氣飄渺的眼睛望著前方,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後拖曳著長袍,輕盈而優雅地走到了船頭。
然後她雙手合攏在胸前,低下頭,擺出了禱告者的姿勢。
她開始吟唱。
那是一種太古老的語言,船上沒有人能聽懂她唱的是什麼內容,隻是覺得她的吟唱如輕煙般飄入蒼穹,透過雲層,美得令人心醉。
這歌聲讓我們得到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在霜吟唱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回到了船艙,坐在床沿,仁耳聆聽。並一起在心裏默默地祈禱逐日號能順利通過峽穀。
整個凜風峽穀隻剩下了霜的歌聲,風的咆咽聲早就消逝無蹤。
我站在窗邊,一邊祈禱,一邊出神地盯著下麵的水流。
一定是因為霜那悠揚寧靜的歌聲,那本是湍急的水流變緩慢了起來,而石壁探出來的怪石也看起來沒有那麼張牙舞爪了,隻是像無數個森森的白眼,瞪得人心裏發慌。
逐日號顫抖著,輕輕碰撞著,終於度過了窄長的布滿了亂石的峽穀,有驚無險。
當亂石一消失,前麵就出現了倒八字的開闊水麵,那可以目及的遠處,除了凜風峽穀的連綿高峰外,我們看到了幽藍色的冰川,還有灰沉沉的天空。
這意味著,北絕境到了。
就在逐日號進入北絕境的第一個據點——鬆島要塞之前,霜向我承認了剛才船上發生的一切全是她的安排。
她如是說:
“凜風峽穀,這連綿無盡的山峰其實是一塊整的石頭。
你聽說過造世巨人的傳說吧!巨人造出了北絕境後倒地身亡,他的身體化成碎片,零零散散地落在這片大地上。
凜風峽穀就是巨人的心髒的大部分,而那些風的嗚咽就是巨人的哭聲,巨人的靈魂在被弄得滿目瘡痍的大地哭泣。
圍繞凜風峽穀那些使人迷惑的黑霧,以及船隻進入峽穀後眼睛所看到的崖壁似乎想合攏在一起然後傾倒的幻覺,都是因為巨人不願意再有生靈進入北絕境。
可是巨人已經死亡,隻能造成幻覺。他的靈魂一直在沉睡,如果他哪一天被喚醒了,我就猜不到,他會摧毀試圖進入北絕境的人,還是會直接摧毀北絕境。”
那是巨人的心髒?
我扭頭望著那些遮擋了整片天空令我們渺小得如同蟻蟲的山峰,它如今看起來就像是一片猙獰的黑影。
我開始明白,剛才我們看到了尖牙般的亂石,也隻不過是一種幻覺。
霜的話應驗了我的想法。
“抱歉,剛才我讓你衝著凜風峽穀大喊,就是把那種幻覺引出來,然後再把大副引出來,要知道大副這個人已經有職業病了,他一聽到有人攜帶武器上船,是會不顧一切把這人找出來的。至航行的險情,那更多是船長的事情。
那個人的挖掘家組織身分隻是個偽裝,他其實是個被雇傭的刺客。他的炎暴器當然並非是為了挖礦,而是為了阻止我到北絕境。他本是打算下岸後,打算把暴炎器塞入我的嘴裏,讓我在瞬間化成血沫散掉。
要知道炎暴器可以炸掉整座山脈。
上船的時候我就發現他了。我苦思冥想了好久,才想出這個計策。
我成功了。我說過,沒有事情能阻止我到北絕境,哪怕他們派出了整個世界的追兵。”
說到這裏時,霜的臉上一片堅毅。
我猶豫再三,終於還沒未能鼓起勇氣問她,為什麼這些人要追殺她,要不惜付出性命的代價阻止她到北絕境。
這是一個太深入私人世界的問題。我知道她肯定不會告訴我真實原因了。
而真實的原因,我想我有太多的時間慢慢去挖掘了。畢竟,我現在已經是她的旅伴了。
“你不會因為我利用了你,而和我心生隔閡吧?”霜突然間問我。
我搖搖頭,說:“不,我願意幫助你。如果你死在刺客手中,我會遺憾一輩子的。”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看著我說:“隻要可以,我以後不再這樣做了。如果一定要用到你,我會事先請求你的幫助。”
我用一個溫暖的笑容回答了她。
心裏想著,她有可能被炎暴器變成漫天噴濺的血沫,心裏一陣緊縮。
我們登陸後,逐日號即刻返航了。
聽說,這又就是逐日號的一個鐵的規矩——從來不在北絕境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