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好多天了。”胡笳道,“是牽伶閣桑妃的舊物。洗了也沒人穿了。”
雲薑感到心寒。在這宮裏,人事更迭,如推杯換盞一般容易,昨日還是枝上的鳳凰,今日就有可能橫遭不測。她問胡笳:“這些衣物什麼時候收過來的?”
胡笳道:“就在桑妃遇害的那天。那天是我負責牽伶閣的,我去收衣物的時候沒有見著桑妃,想她定是到禦花園遊春去了,誰知道,唉——”說著,她長歎一聲,盯著雲薑問,“你的活兒都做完了?”
“嗯。”雲薑點頭,胡笳便笑起來,好像是挺高興找到人有閑暇和她聊天了。
胡笳說起話來連珠炮似的,劈裏啪啦,雲薑卻不太想在聊天上浪費時間,便放下襦裙道:“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胡笳擺擺手:“不用,我今天的活兒也不重。”可剛說完,卻突然停頓了,她拿起剛才雲薑放下的那件襦裙,展開,一幅繡得極精致的鮮紅的牡丹花圖樣出現在兩人眼裏,有一種淩厲的美。
接著,她若有所思地搖頭,說:“牽伶閣我去了好多回,聽宮女們說,桑妃是最不喜牡丹的,她覺得牡丹媚俗,少了一份出塵之美。”
說著,胡笳將那襦裙草草翻了一遍,雲薑看見上衣的前襟有一點撕裂的痕跡,左邊袖口也破了。可胡笳還在想著牡丹的事情,自顧自地說著:“這明明就是桑妃的衣服啊,為什麼會有牡丹?難道是牽伶閣宮女她們故意騙我玩的?!”說完,她好像真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嘴巴噘得老高,眉頭也皺起來了。雲薑看胡笳那模樣,禁不住笑了。她接過襦裙,捧在手裏,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兩遍,然後發現在繡的牡丹花花瓣裏還藏了一隻蝴蝶。
是一隻藍色的,微微斂翅的蝴蝶。
琰昭國的人,並不以蝴蝶為美。他們覺得蝴蝶脆弱,就像繡花的枕頭內裏是糟糠。所以,普通的繡品中很少會用蝴蝶做裝飾,更別說是著色大膽的藍色蝴蝶了。想必隻有物件的主人有與眾不同的喜好,才會自己添加上去吧。
那桑妃喜歡蝴蝶嗎?
誰知道呢……
雲薑想了想,覺得自己挺無趣的,竟然糾纏在這點不相幹的事情上。不一會兒,陰沉沉的天,淅淅瀝瀝落起雨來,雲薑歇了工,心中無端地悵然,倚著欄杆看那些透明的雨滴嘩啦啦落了滿地。苔痕上階綠,色澤深得搶眼。
這時,從前院裏飄進來一把油紙傘,仔細一看,撐傘的是和雲薑同屋住的宮女朗月。朗月還沒有走到近前,便揮著手喊:“雲薑,敢情你在這裏。”
雲薑微微一抬眼:“朗月你不是還在上工嗎?怎麼回來了?”
朗月跺了跺腳,又是急又是氣地說道:“方才胡笳在大院裏踩了青苔,扭了腳,這會兒連一步也走不得,收好的衣裳,那邊宮裏還催著她送去呢。想來想去,今天也就你得閑,又是交情好信得過的,她便要我過來找你,想請你替她送一趟。”
“傷得嚴重嗎?剛剛我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呢,她怎麼這樣不小心呢?”雲薑一麵念著,一麵轉身進屋拿了傘,隨著朗月往大院裏去。
看過胡笳,雲薑瞧了瞧她那腫起來的腳踝,好像沒有傷到經脈,遂與她交換了幾句,拿了衣裳冒雨往常熙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