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薑送過衣裳,從常熙宮回來的途中,看見一個苗條婀娜的女子,穿著一件白色繡花的襦裙從她麵前經過。雲薑猛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然後想起了之前牽伶閣那件繡牡丹的襦裙。
是了——兩件襦裙,都是白底的府綢,怒放的牡丹花色澤鮮豔姿態張揚,在裙邊妖嬈地圍了一圈,然後從側麵斜斜地伸展至腰部,再在胸前開出最大最誘人的一朵,帶著一種絢爛到極致的華美。隻不過牽伶閣的那件繡的是牡丹,而這女子穿著的繡的是芍藥。雲薑耐不住內心那份好奇感的驅使,想要看清楚前方的女子到底是哪一個,便偷偷地跟了她走。
走進禦花園,過了喜春亭,廊蕪橋,再到樺林假山附近,白衣的姑娘腳步停了停。她一站定,裙裳也垂了下來,雲薑依稀看到芍藥的花瓣裏,似也有一點藍色的印記。莫非那裏也是繡的一隻藍蝴蝶?
雲薑的好奇心更強烈了,她正想要再靠近一點看個真切,卻被突然地從旁邊的假山背後跳出一個人嚇了一跳。
那人擋了她,用熟悉的聲音嬉皮笑臉地說:“小宮女,又遇見你了。”
頓時,雲薑感到自己整個身體都僵了,她立即行禮道:“奴婢見過……六皇子。”
在六皇子這個名詞前,雲薑其實很想加入陰魂不散四個字,但是到底不敢冒那樣的險。她一腔怨懟,都隻能往肚子裏吞,等她再悄悄地一回頭,剛剛那個神秘的女子已經不知所終了。
雲薑到底是年少氣盛,被樓青煜壞了計劃,心裏總歸有些不順坦,便瞪著樓青煜問:“六皇子從假山裏麵蹦出來,是有何事要吩咐奴婢?”
樓青煜將眉眼一挑,傲慢地說:“你這小宮女,說話好沒規矩!那我問你,你又為何會鬼鬼祟祟躲在這裏?”
雲薑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藏不住心中的厭惡和憤怒了,她拚命地深吸了一口氣,皮笑肉不笑地說:“啟稟六皇子,奴婢路過。”
“那我也隻是路過。”
樓青煜不依不饒,回看雲薑,那眼神半是挑釁半是奚落,他身子也不挪動,像木頭樁子一樣擋在雲薑的麵前,雲薑不耐煩地低頭道:“如果六皇子沒有吩咐,那麼奴婢還有事,這就告退了,麻煩六皇子讓一讓。”
那假山立在水岸,連著回廊的盡頭,樓青煜剛好將回廊的路口堵住了,他若不側過身,雲薑是不能離開的。可他仿佛故意跟雲薑作對似的,一動不動。雲薑的臉色由青轉黑,就算她明明可以掉轉方向原路返回,但心裏卻偏偏跟樓青煜較上了勁,硬要往前衝。結果,她隻覺得手臂被一股力量不輕不重地撞擊了一下,身體失衡,竟整個人往右掉進了旁邊的水池裏,發出撲通一聲悶響。
等雲薑掙紮著站起來的時候,及腰深的水打濕了她全身的衣裳,發髻也散了半邊,耷拉下來貼著半張臉,那模樣好不狼狽。
樓青煜爆發出誇張的笑聲,他是故意把雲薑撞落水池的,雖然這樣的舉動未免太孩子氣,有損他堂堂一國皇子的威嚴,但是他竟樂在其中,越笑越覺得有趣,心想,看你這小宮女以後還敢對本皇子放肆。
雲薑氣得臉發青,她狠狠地盯著樓青煜,像盯著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可雲薑明白自己到底隻是個宮女,對方隨便動一動手指頭便可以要了她的命,她再惱怒,也不敢真的有什麼過激的言語和舉動,隻能無聲地表達自己的憤怒。
岸上的樓青煜看到怒火中燒的雲薑,隻是聳聳肩,擺擺手,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然後便大搖大擺地走了。那得勝的姿勢,就像一隻驕傲的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