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就瀾聽出了樓青煜話裏有刺,又聯想到校場上發生的事情,他想自己大概是哪裏做得不對,讓樓青煜對他有所不滿。不過此時似乎並不是追問的好時機,他想他應該等樓青煜的氣消了,情緒穩定下來了,再來問清其中的緣由。於是他轉身對雲薑微微一笑,囑咐道:“你好好休息吧。”
“將軍——”雲薑怔了怔,她看了看旁邊一臉冷漠的樓青煜,又看了看微笑著的沈就瀾,她開始覺得身體有些痛。她虛弱地半閉了眼睛。沈就瀾一轉身,大步離開了。
他們之間有過短暫的凝視和關切,最後卻隻有消失無蹤的背影。
雲薑是多麼舍不得。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一抹憂鬱的藍色慢慢消失。她的一腔憂愁藏在心裏,不能說出口,隻能靜靜地釋放。
想留的,留不住;害怕的,卻偏偏就在麵前。
樓青煜盯著麵色蒼白的雲薑,道:“你可知你一旦惹惱了我,我可以用任意的罪名,摘了你的腦袋!”
“奴婢——”雲薑想說些什麼替自己辯解,可是她能說什麼呢?她可以指責樓青煜借題發揮是不對的嗎?可是似乎真的是沈就瀾犯錯在先的。她更加沒有立場懇請樓青煜放過沈就瀾。那麼,她要為自己求情嗎?可是以目前的情形來看,樓青煜並沒有追究她闖入校場的事情,他把她送回了舜禾宮不說,還請了禦醫來給她診治,她最好不要再提起比試的事,否則隻怕會引火燒身。她索性沉默了,裝作自己因為傷痛而無力說話。
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彎著腰的小太監。來人道:“六皇子,安定王來了。”樓青煜頗有些納悶。他還在尋思著樓驛風這一趟來是所為何事,就已經聽到對方急促的腳步聲。一襲青灰織錦袍的樓驛風跨進門來,臉上是慍怒的神情。
樓驛風本來是入宮來同皇帝商議有關邊疆的戰事,商議完了他正想離宮,卻聽見有人在議論雲薑擾亂校場比武的事情。聽說雲薑受傷不輕,他頓時激動不已,便直奔舜禾宮而來。他衝進房間,隻是略微瞥了一眼樓青煜,便跨了幾步,來到雲薑的床前。
“禦醫來瞧過沒有?是怎麼說的?內傷還是外傷?嚴重嗎?”樓驛風一連提了好多問題,語速卻是越來越快,頗有聲勢。一旁的樓青煜不免有些吃驚,自嘲道:“還以為皇叔是來看我的,沒想到您對小宮女竟然比對我還關心。”
此時的樓驛風顯然沒有跟樓青煜耍嘴皮子的工夫,他瞪了樓青煜一眼,斥責道:“你也算是習武之人,竟是不懂得應該如何收放了,怎麼能真的對一個弱質女流下手呢?”
“誰讓她自己不要命地闖了進來!習武之人?習武之人就應當明白拳腳無眼,竟責怪起我來了——”樓青煜還了樓驛風一個白眼。雖然幼年時他們也常有爭執,但自從懂事以後,他們兩個人隻是帶著笑暗暗地較勁,從不傷和氣,如今他們卻在宮女的房間裏爭得臉紅脖子粗。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確實是有些可笑。他們稍稍冷靜了片刻,才都注意到床上躺著的那個人居然安靜得連一聲咳嗽也沒有,望過去,她竟是睡著了。雲薑白皙的臉龐上有著兩團因為酣睡而緋紅的顏色,濃密的睫毛就像兩道簾子,關閉了一雙醉人的桃花眼。她的呼吸均勻而纖細,胸脯微微起伏。她的眉頭微微地皺著,為她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美態。
雲薑的一隻手還露在錦被外麵,樓驛風輕輕地走過去,為雲薑把被子重新蓋好,卻聽到背後傳來一句感歎:“皇叔你完了,你對這個小宮女如此緊張,莫非——”樓青煜故意沒有將話說完。他望著樓驛風,等著樓驛風自己將話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