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堡大隊三麵環山的地勢,形成了溝裏和溝外截然不同的地理環境。
溝裏,大部分耕地在山坡上。較大麵積的土地用牲口拉犁耕地。幾十平方米的土地用牲口拉犁轉不過來彎,地頭總是犁不著,隻能用人拉犁耕地,當地人稱這種人拉的犁為“卡巴犁”。
良子初次見到“卡巴犁”時,大吃一驚。在一塊幾十平的山坡地上,一個社員在“卡巴犁”的前麵,雙手把著犁的兩個把手,肩上勒著一根從犁身引過來拉直了的繩子,貓著腰,用力往前拉。後麵的人把著犁的扶手,把犁往下壓。這場景使良子想起了電影裏演的西藏農奴,不禁驚呼:“這不是原始社會的耕作嘛!”
幾天後,由於生產隊缺乏勞動力,良子自告奮勇當起了拉犁手。犁杖往前走,主要是靠拉犁的人使勁兒,把犁的人隻掌握方向和犁的深淺。良子拉犁沒走上幾步,腿就發軟了。如果再趕上犁頭碰到石頭,“哢嘣”一聲,犁杖跟著一歪,拉犁的人身子也一抖,心都跟著顫,滋味很不好受。一天下來,良子渾身發抖,兩腿發飄,都不知道是怎麼走回去的。晚上,躺在炕上,渾身上下,就連骨頭節都疼。第二天,他咬著牙繼續拉犁。這個活兒,溝裏大部分男知青都幹過,大家都說這是山溝裏最累的活兒。
再一個累活兒就是往山坡地裏挑糞。一根扁擔,兩隻挑筐,裝滿土糞差不多有百八十斤。男知青和社員一樣,挑著百八十斤的糞,一口氣就得走幾千米的山路。有時趕上坡度較大的山路,他們是一步一喘,一步一咬牙。肩壓腫了,腳磨破了,誰也不撂挑子。社員挑幾趟,他們就挑幾趟。男知青們能吃苦、不怕累的勁頭,感動了社員,都誇:“這群小夥子行,不是白吃飯的。”後來,隊裏給良子和幾名男知青評了一等分。
還有一個扛大柴的活兒,既累又危險。扛大柴是冬天常幹的活兒,把山上砍倒的大柴捆成兩捆,用一根繩子把兩捆柴的大頭連在一起,中間留一段半米長的繩子,然後,把這段繩子挎在脖子上,這樣兩捆大柴的一頭被扛起來,另一頭貼著地麵,人往山下走,大柴也就跟著往下溜。兩捆大柴足有一百八十多斤。
往山下運大柴,一般都是順著山溝走,因為山溝裏有積存的冰雪,路麵滑,拽大柴省力,但危險性也大。山溝裏沒有路,坑窪多、石頭多,很容易崴腳或摔倒。這樣,每個拽大柴的人都要拿一根半人多高、上頭帶叉的樹棍,並將脖子上的繩子掛在樹杈內。這樣,一旦人摔倒了,樹棍就能撐住大柴,不至於壓在人的身上。
一次,小偉和社員一起往山下拽大柴,由於山路坡度大,大家往山下一路小跑。突然,前麵出現一塊高出地麵半米多的大石頭,由於是在山溝裏,無路可繞,社員們跑到石頭前使勁一躍,跳到石頭上,然後繼續往山下跑。小偉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當時心裏發慌。這時,後麵的社員提醒他:“快往石頭上跳!”小偉一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氣,跳到了石頭上。那時肩上有百餘斤負重,如果跳不上去,就會被石頭絆倒,大柴壓在身上,後果難以設想。事後,一提起此事,小偉還有些後怕。
扛大柴這個活兒,溝裏的男知青都幹過。記得當年柱子麵對這樣繁重的體力勞動,大發感慨,在男知青住的屋裏的泥牆上,用粉筆寫下“年少闖五湖,心胸勝萬夫,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的豪言壯語。
當年,就是這樣繁重的體力活兒每個工日隻有兩三角錢,被生產隊評為一等分的少數男知青年收入也就四五十元,大部分知青的年收入都是三四十元。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這種近乎刀耕火種高強度的農活兒,對我們這些曾經手不能提籃,肩不能擔擔的城裏學生是一種極限的挑戰。盡管每個人都體力不支,但誰都不耽誤工,大家都用“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互相鼓舞,咬著牙堅持。但在每個人的心裏,都期盼著老天爺能連降幾天大雨或大雪,好讓我們緩一緩,歇一歇,睡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