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韶幾乎是在一瞬間想通所有關節，他看著對麵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露出楚楚可憐的神情，隻覺腹中翻湧不止，惡心欲嘔。
他化手為爪，用力在臉上一抓，道：“還給你們。”
一張血淋淋的麵皮掉在地上。
蕭韶連一秒都不曾遲疑，甚至沒來得及看那兩人麵上的表情，轉身就走。
最後到底是支持不住，倒在河邊。
再醒來的時候卻不知身處何地，他恍惚了一下，才下了床，屏風外就跳進來一位活潑明麗的少女，不免嚇了一跳。
那少女見他醒了，十分驚喜，道：“醒了就好，快起來吃點東西。”
蕭韶正想對她笑，忽想起自己麵上現下怕是嚇人得很，便想拿東西擋一擋，不想嚇到這位善良的少女。
少女噗嗤一笑：“別擋啦，我家主人已經治好你了。”蕭韶一呆，伸手摸了一摸，果然觸手處一片光滑。
他心中正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那少女又接著道：“隻是這大概不是你原來的樣子了，”她拿了一麵銅鏡過來，“你自己看一看罷。”
蕭韶鬆了一口氣，接過鏡子一瞧，雖與過去不同，卻總歸是副好皮相，隻是左邊臉上有三道深深的疤痕。隻聽那少女道：“主人請公子用過膳後到書房一聚。”
蕭韶微微一笑，道：“多謝兩位費心照料。”少女道：“快用了膳當麵謝我主人去罷。”
蕭韶站在書房外，輕輕叩了叩門，略等了等，那門便自己開了。蕭韶進屋便行了一個大禮，書房主人將他扶起來，蕭韶這才見到他真容。
那人道：“小狐狸，不認識我了？”蕭韶聽他這樣說，忙又多看了他兩眼，隻是實在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他。那人笑道：“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這樣又迷糊又精明的，我還真是從來沒見過。”
蕭韶見他那樣笑，才想起一個人來，趕緊跪下行禮，道：“見過帝君。”
東華帝君笑著揮了揮手：“起來罷，不用多禮。”
蕭韶起身，東華帝君落了座，問他道：“沒什麼想問我的嗎？”蕭韶淡淡道：“像您這樣這樣的大人物想做點什麼，是不必與我這種人交代的。”
東華帝君笑道：“還生著氣呢？這件事確實是孟章做得不厚道，隻是你也太烈了些。”蕭韶心中十分不屑，麵上卻半分不漏，道：“帝君教訓得是。”
東華搖了搖頭：“你心中一定是在罵我。”蕭韶道：“不敢。”東華又道：“我留那三道疤，是要你記得，別人再怎麼待你不好，你都不能自己糟蹋自己。”
蕭韶聽聞此言，胸中一陣陣情感翻湧而上，他緊咬牙根，好一會兒才答道：“帝君說得是。”說罷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又道：“隻是蕭韶本來就沒有模樣的，還給他們也沒什麼。”東華點點頭道：“你想得倒是明白，還是我多事了。不知現下這樣子你還滿意否？”蕭韶道：“帝君給的，自然滿意。”東華一聽他這麼說，忍不住又笑：“還賭氣。你原來就該長成這樣的。”
蕭韶心知東華一類人，必是知道些什麼他不能知道的事情，隻是事關己身，還是忍不住露出幾分好奇。東華也不解釋，隻扔過來一個麵具，道：“戴著它遮遮醜。”蕭韶接過麵具戴上，對著鏡子一瞧，他本來就生得玉一樣的人物，配上那玉製的半麵麵具，倒叫人分不清界線了。
蕭韶一時想不到地方可去，東華邀他在府上小住，他思量了一番，也就應了。這一住就是好幾百年。
隻是蕭韶本體是隻狐狸，雖不至於放蕩，卻也難耐寂寞。他不願找人將就，東華府上也沒什麼人讓他將就。
這日他想著要向東華辭別，不意東華前往兜率宮赴會去了，隻得在府中等待。他一直也沒想明白東華究竟是為何要救他，還讓他在府裏住著。更要緊的是，他要知道，他自己的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等便是五十年。
好容易等了東華回來，卻不讓他走。蕭韶實在忍不住，向他詢問。東華幽幽地看著他，道：“你是當真不明白麼？”蕭韶叫他看得渾身發寒。
東華又道：“孟章現下四處尋你呢。”蕭韶脫口道：“找我做什麼？他不是已經找到人了麼？”東華歎了口氣，道：“他現在不喜歡那個人了。”蕭韶呆了一呆，道：“那也不關我事。”東華道：“可是他在找你啊。”蕭韶道：“那又怎樣？我是不會跟他走的。”
東華不予置評，道：“我府上可是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竟惹得貴客如此不快。”蕭韶道：“仙宮瓊殿，蕭韶能在此暫住，已是天大的榮幸。隻是蕭韶福薄，不敢再叨擾帝君。”東華歎道：“你怎麼就不明白，我是……”蕭韶截了他話頭道：“帝君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