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逝世,按規矩要國喪三天,但是我實在不喜歡這些例行公事的形式作風,吩咐一切從簡。短短幾天就有了三人魂歸西天,一時間整個宮廷上下人人自危,再無人敢認為我懦弱無能,無論王公貴族還是奴才們莫不是小心謹慎,畢恭畢敬,可我已經得意不起來了,真真切切感受到什麼是高處不勝寒,每天看人都是隻見一個個誠惶誠恐的頭頂,動不動就立馬下跪口呼饒命,直讓人感覺無比厭倦。
深夜,我一個人盤腿坐在空蕩蕩的議政殿下,嚐試體驗一下仰視鳳椅的感覺,可是隻有無邊的寂寥充斥每個角落,無處可逃。
寂靜的深夜讓感官特別敏銳,遠遠就聽見腳步聲朝這裏過來。“淳,你來了。”不用看也知道來人是誰。“皇上,地上涼,還是回寢宮休息吧。”我沒理他,自顧自說;“淳,你看這大殿啊,白天時看著是那麼金碧輝煌,雕棟畫梁,騰龍舞鳳,好生氣派。可是這到了晚上,再怎麼華貴的裝飾雕畫都從骨子裏透著冷清,什麼龍鳳呈祥都比不上那宮外邊,破舊草屋裏那盞小燈的溫暖。”“皇上...”“什麼也不用說,去拿壇酒來。”支起膝把下巴枕著,我抱著腿,還是看著那高高的鳳椅。
“酒來了。”“淳,來,你也坐下,陪我好好喝幾杯。”我拍拍身邊的地麵示意。“奴才不敢,怎能與聖上平起平坐。”隻好不去管他,端起酒壇,我自己喝。
“淳。”“恩?”“其實,是你告訴蒼當年的真相是吧,還有,那天也是你把鴻引來的,對不對?”“陛下,奴才——罪該萬死。”“你心裏怎麼想的,我都知道,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告訴蒼真相隻不過是想讓我和他疏遠一點,你知道蒼不會對我下得了手,而你把鴻引來也是想讓他阻止何尋罷了。可是,世上總有許多不盡如人意的事,我不怪你,這是蒼和鴻他們自己的選擇。”猛灌了一大口酒,“不要說什麼罪該萬死的話,貓也不過九條命,人死一次就夠了,哪能死一萬次。”聽見他拳頭捏得咯咯響,從牙縫裏擠出的字:“就因為這樣,就因為你不怨我,我才更加不能原諒自己。我實在太卑鄙了!”
我不想當心理醫生,他自己的心結還要他自己去解,回複沉默,我隻是一口接一口地猛喝酒,隻想把自己灌醉,醉了,就什麼也不用想了。
“皇上,請不要再喝了,保重鳳體要緊。”“我沒事,今晚我一定要好好醉一回,我一直太清醒了,清醒了十三年,就讓我也醉一次吧。明天,我還要繼續清醒地做我的瑞熙皇帝。”其實當初鴻說得對,我從來不透露出自己的心思,是無法捉摸的風。而風除了一顆不被分享的心,還剩下什麼?隻有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