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忌著謝宋剛醒來,身體還不好,齊蒼璧和他聊了一會兒便告辭離開。他安頓謝宋的地方是質子府最深處的一個院子,這個院子前麵便是他的居室和書房,走來倒是極為方便。
齊蒼璧出了小院便徑直去了書房。
說是書房,其實也沒有多少書。兩排書架,零零散散擺著些許書籍,種類很雜,從《穀梁傳》到《山海經》,從《樂府詩》到《搜神記》。上至儒家經典,下至市井雜本。
就這些書也是費了很大勁才收集到的。誰讓他隻是一個小小質子呢?
兩步走到書桌前,他挽起袖子磨了墨,提起筆,開始一遍一遍認真練起字來。
每日習字是他自己給自己布置的課業。畢竟作為一個別國的質子,在宮邸學堂是沒有什麼老師會認真教導他的。看不懂的文章,他隻能自己一個人默默坐在案前思索。
其實他是十分不想去宮邸,可章國皇帝又喜歡假裝仁義,要求他必須去學堂,時而還會考校他的學業。假仁假義,他憤憤地想。
寫完五張,他擱下了筆。念及後院住著的謝宋,他突然想到了蕭國的謝氏。
陳郡謝氏。
他早聽說過這名字,江南世族,謝季袁柳。陳郡謝氏,便不說江南,在這九州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世家。
還在蕭國時,他便聽人說過,陳郡謝氏出了個謝文謙,為了求娶文家女,被其父打斷腿扔出門。放著謝氏在蕭國多年經營的家族庇佑不要,愣是北上章國,娶了清河文家文菡靈。本來是要做倒插門女婿的,可成親那天,謝家特地來了人,也不知怎樣商量的,最終謝文謙帶著文菡靈,定居在了章國,被當時章國的皇帝詔為太子太傅。
後來他來了章國做質子,在洗塵宴上,章國百官都對他避讓不及,隻有謝文謙一人對他態度親和,還對他講這北地偏冷,過些時日,莫忘讓人備好棉衣。
齊蒼璧自問不是一個善良人。雖然因為沒有母族不得聖眷從小備受欺淩,到如今還被遠送千裏做質子,可在深宮長大的人,如果沒幾分心機,是如何也不得存活的。
可他還是被這句話感動了。在那個的晚上,他走在散席後寂寥的宮巷,望著前麵太監提在手中晃悠悠的燈火,默默的記下了這一句之恩。
一個遠泊他鄉的質子,唯一的報恩方式大概就是遠離吧。畢竟謝文謙還算是半個蕭國人,如果和他走近,讓皇帝看到會生出什麼心思,誰都猜不到。
在昨晚之前,他也以為這是唯一的方式。
當他昨晚踏雪歸來,認出門前躺在雪中的那人是誰時,他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個晚上,有個人很和藹的摸了摸他的頭,告訴他要備好棉衣。
第二天早起,因為是休沐日,齊蒼璧也不需要去宮邸,便樂得清閑的帶著小仆出門去了。
花橋街是一條挺熱鬧的街道,因左右住著的大多都是走南闖北的商販,所以花橋街裏買的吃食一向是種類繁多,價格也實惠,往來的大多都是尋常百姓,熱鬧非凡。天剛蒙蒙亮便有販夫圍著剛架起蒸籠的包子鋪,花幾個銅板打包一籠包子當早餐順道買個油餅當幹糧。
永平城的人喜歡吃麵食,齊蒼璧剛來章國的時候十分不習慣,再加上水土不服,直接大病了半年。一病之後倒也適應了。他找了個位置稍偏的鋪子,要了一籠包子,一碗麵湯,邊吃邊聽著周圍的食客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