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2)

昔日謝宋在蔡滄門下讀書時,當時最憎恨的一個人,不是他的嚴師,而是他的同門。

說起來,他也就那麼一個同門,名儒蔡滄一生,入室弟子僅兩名,一個是顏奚安,一個便是謝宋。當初二人拜師時都年紀尚小,還談不上男女大防,又年紀相仿,便也做了幾年同窗,這幾年可是苦了謝宋。

汝南顏家是一個十分特立獨行的世族,在北章世族中雖是名聲不顯,可但凡是知道的人卻沒有一個敢小覷他們的。“甘於出世。”相傳這是顏家的一條家訓。世族世族,自是入世甚深,沒幾個一品爵位三品大員,誰敢稱世族?顏氏卻敢,顏氏子弟,入仕人數可堪稱世族最少,且多為外放,鮮少京官。而且,顏家以詩書傳家,卻連女子也可習武,在對女子的教養上,顏家可以說是甘當天下先。

在顏家的教育下,顏奚安自小雖也讀《女誡》,可卻是帶著質疑的想法去讀的,而且在她說出“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若如此言,女子豈不須一生攀附他人?真牡丹絕非藤牡丹。”這句話時,她的父親竟然哈哈大笑,言道“吾女不俗。”並將她送到了蔡滄的門下,蔡滄也絕非凡人,聽聞此言也是一笑,竟然真的收了她為弟子。

師姐特立獨行,這不是謝宋苦惱的地方,畢竟在某些觀點上,謝宋其實是十分讚同他這位師姐的。最讓謝宋苦惱的,就是他師姐手中的那把彈弓。

顏奚安自幼跟著她的大哥學射箭,即使是到了學堂,沒了弓箭,那一手彈弓也是百發百中,例無虛發。說起來顏奚安還是很喜歡她這個靜美的小師弟,在她的觀點裏,自己的師弟怎麼可以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連彈弓都不會彈的廢柴?所以她一向積極於培養謝宋對此之道的熱愛,射飛鳥,彈窗框,石子彈在桌子上的聲音,對於一向好文不好武,沒有什麼武學天賦的謝宋來說,絕對是一生的噩夢。

後來顏奚安與謝宋在蔡滄門下苦讀兩年後,蔡滄考校了他們的功課,覺得他們已算入門,便興衝衝的為他們二人親手刻了兩枚閑章,鑒於對二人此後的奉勸,謝宋拿到的那一枚叫“百忍”,顏奚安的那枚則叫“致虛”。

許久沒有想起的童年舊時,麵對著這一枚熟悉的章刻,突然有一種紛紛浮上心頭的感覺。謝宋微微一笑,語氣有些懷念:“若是我不識,師姐會不會打我?”

太子沒料到他看了半天,卻來了這麼一句話,一時間笑不可支。

這麼幾句話下來,兩人倒也因顏奚安褪去了些許的陌生,有了些親近之意,入座後,太子端起茶盞,悠悠的淺酌一口,道:“本王觀樂歸也不是迂回心性,便直說了吧,如今章國魑魅橫行,大興其亂,良臣遭棄,佞幸得命。本王雖身為太子,可也是手腳被縛,有心卻無全力,若不是如此的,當年謝太傅也不會蒙冤枉死。我知樂歸如今已歸南蕭謝氏,算不得我北章之人,但父仇未報,你可能安心?”

謝宋極少與太子打交道,對他其實並不甚了解,可既然當初師姐來尋自己時都並未瞞他,想必是可以取信一二的。在青荷宴上被太子相邀時,他就猜到太子的意圖,卻沒想到他竟然就這麼爽快的直說了。一瞬間,謝宋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