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戶平靜的人家。
父繼祖蔭,小有田產,卻不喜歡就此富足安樂,執意考取功名,終於以進士之身,拜入寶文閣,封直閣,管理典籍禦集,常常自鳴得意,炫耀人前。
爺爺最不喜歡這樣,總說豎子淺薄不能當大事,他老人家過世不久,這話便應驗了。
先是家父急急忙忙辭去京都的官職,回了家鄉,絕口不談什麼官場功名、士子文章,一心經營田產、管束上下,倒像足了一個土財主。
隻可憐放縱慣了的我,聽著幾個狐朋狗友胡吹,說某某上過幾次窯子,某某又勾搭了誰誰的妹子,隻能幹流哈喇子,家父雖然士儒,卻極崇韓非,上下法度森嚴。
有次我們跑去調戲館塾裏文先生的女兒,其他人都沒事,唯獨我被打得半死。
我算看透了這幫子膿包,我連文先生女兒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跟去起哄了一下,結果最後一幫主犯把我個脅從的抬出來頂杠。
家嚴在天井架了個凳子,讓我趴在上麵,一場好打,真是鬼神皆驚,住我家旁邊的相鄰,聽得是人人震齒。
現在可好,我因為有辱門風,被定下了這門親事,可憐我才十歲啊。
一待傷愈,我咬牙切齒地挨個追討血債,而幾個膿包看過了我家家法,都寒了膽,枉提還手,還眼都不敢。
“我說蘇大爺,您老就放過我吧,我們真不知道你家打人那麼狠哪。”――二福說完後,塘中濺起很大的水花。
“大哥!大爺!太爺!太公!……祖宗!”――小牛可能還叫得上去,但我手說什麼也提不起來了。
“是大福那肥豬告的密啊,我和二哥都幫您遮掩來著。”――遮掩?遮掩老爺的視線才是,你們爬窗戶那會兒拿誰墊的腳?嗯?!
“您老知足吧,文先生女兒可算大美女了,我可是要娶的劉嬸家那母豬啊。”――動情處,首惡大福聲淚俱下。
死肥豬,光打你不解氣,我去告訴劉嬸,就說大福心急如焚,恨不得新娘明天就過門。
總之,我因為調戲一個不知道樣子和名字的女子,將要付出終身代價。
我雖然嗅到一絲陰謀的氣息,但是完全沒想到這個陰謀如此巨大,竟然以犧牲我個人幸福為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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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夢裏仿佛沉入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周圍什麼都沒有,上下左右也分不清,當時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這破地方就是仙界,早知道說什麼也不來了。
醒來一想,一點也不明白我為什麼會以為仙界是那樣子。
好痛,我怎麼了?
稍微一動,全身就火燒火燎的,痛得兩眼漆黑,恨不得暈過去。
實在無法,放棄想掙紮起身的打算,眼皮動一動也痛,痛徹心肺,痛斷肝腸。
腳步聲一緊一慢,慢的在前,緊的在後。
方過屏風,便聽見我爹說話:“寒家可是一脈單傳啊,仙長若能設法挽救,寒家不敢藏富。”仙長?慢步的是個道士?我可不記得我爹什麼時候開始崇道的,當年他做官最得意的時候,都還自詡孔孟聖學,教我不準語怪力亂神。隻是,今天怎麼轉了性子,叫牛鼻子做仙長?
我使勁睜開一絲眼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