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明削到第七隻，不知怎麼的又抬頭看了它一眼。
烏明出門，對它說：“過來。”
那一團猶豫著，最後還是靠過去，蹭蹭烏明的臉。
烏明帶著那一團去了祠堂。
烏明豎起降魔木對那一團說：“過去。”
那一團奇怪地看著烏明。
烏明又說：“過去。”
那一團飄到降魔木邊上。
降魔木劇烈地晃動起來。
烏明掏出一隻楔子射出，將那一團的頭定在降魔木上。
那一團激烈地掙紮起來。
烏明又連著射出第二隻，第三隻。
那一團掙紮的動作幅度一下子小了。
等到烏明射完七隻之後，那一團已經一動不動地被釘在降魔木上。
烏明將降魔木捧進內室，在降魔木下周圍架起火堆。
那一團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
可是烏明滿腦子都是那一團扭動掙紮的樣子，甚至可以聽到楔子釘進那一團時發出的尖銳的摩擦聲，尖銳得把他的心都要絞碎了。
烏明在內室坐到柴火燃盡，又點起一堆柴。
然後烏太爺來接班。
這件事烏明沒有告訴烏蒙。
他怕烏蒙太孩子氣，太心軟，會壞事。
第七天的時候，那一團已經沒有人形，烏明也沒有，烏太爺年紀大了，守不了多久，大部分時間還是烏明在守著，他幾乎七天沒睡。
火滅了，烏明頹廢地起身準備繼續加柴，烏蒙出現在門口。
烏蒙衝進來劈裏啪啦把火堆踢散，開始拔楔子。
烏明架住侄子的手。
烏蒙眼淚汪汪：“叔叔，它救過我的命啊。”
烏明沒說話，拖著烏蒙就往外走。
“我不走。”烏蒙掙紮起來，“我不會眼睜睜看它消失的。”
烏明沉沉地開口了，聲音黯啞蒼涼：“沒用的，就算拔下來也沒用了。”
“有用的。”烏蒙大聲叫嚷，“一定有辦法的。”
那一團聽到他們兩個爭執，竟然奇跡般地略動了動。
烏明和烏蒙都停下來看它。
那一團略抬了抬頭，無力地看著烏明。
烏明猛地別過眼。
“救它啊。”烏蒙說。
烏明也不敢看烏蒙。
“救它啊，求你了。”烏蒙又說。
救它，也不是沒有辦法，在日落前射下兩隻金烏，鑲在它的眼中，就可以救它。
但是，烏明還在猶豫。
烏蒙已經衝出去了。
烏明連忙跟上。
金烏在很高的樹上，落地成泥。
金烏隻在落日時飛起，在太陽落山後回巢。
烏明和烏蒙在樹林裏守了整整一天終於射下兩隻金烏，一隻被烏明抓在手中，一隻滑過烏蒙的手落地成泥，而太陽正好下山。
烏明和烏蒙帶著僅剩的一隻金烏回到祠堂。
那一團還在原地。
烏明小心翼翼地拔出楔子，那一團顫巍巍抖動著，烏明將金烏放在那一團的左眼位置。
“右眼怎麼辦？”烏蒙問烏明。
“右眼隻有用我們的第三隻眼來代替。”烏明看著烏蒙緩緩說道。
話音剛落，烏蒙已經伸手在額頭上摳出自己的第三隻眼放在烏明手中。
烏明看著血淋淋的第三隻眼，慢慢把它安在那一團的右眼位置。
那一團有了雙眼，忽然清醒過來，眨眨眼，看看烏明，又看看烏蒙。
“叔叔，他怎麼樣？”烏蒙問。
烏明看著那一團說道：“它很好。”隻可惜你沒了第三隻眼，再也看不到它。
烏明看著那一團，總覺得它缺了什麼，於是盤膝而坐，立下血咒：“今我烏明，願將肉身付鬼，願它重返輪回，忘記前塵愛憎，得享新生。”
烏明將那一團拉到自己懷中，與它魂魄相疊，又劃開血脈，將血注入那一團中，口中念道：“若有來世，我烏明愛一人，愛一物，愛一事，必要全心全意對他，盡心盡力愛他，一心一意為他，一生一世守他，到死方休。”
烏蒙聽在耳裏，看在眼裏，亦劃開自己的血脈，將血注入烏明體內，說道：“今我烏蒙，願將肉身付烏明，願他重返輪回，得享新生，終其一世，愛其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