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在王曉軍家裏又吃又睡地體驗了兩天生活,晚上例會的時候劉世洋提出野炊,全票通過。劉世洋這兩天跟著王曉磊上看茶園,下看梯田,走家串戶,把這一帶摸索得有點熟悉。野炊的地方在水庫附近,四周綠樹成蔭,是天然的遮陽傘。眾人還在讚歎這地方是避暑勝地,古時候那些閑雲野鶴過得也不過如此,劉世洋卻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偶爾來玩還行,久了怕你們受不了。”
眾人說著開始架鍋生火,城市裏的孩子不懂這些,安排進林子裏撿些柴火。樹林是生氣最密集的地方,葉修一進去,就感覺陰森潮濕之氣撲麵而來,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邁開腳步。越往裏走,葉修心裏就越不踏實。同學們各自分散,都蹲在地上撿樹枝,葉修走到個空曠地,憑空抓了一抓,沒好氣地說道:“你別老跟著我。”
“抱歉。”後麵傳來一個聲音,劉世洋的。
葉修轉過頭去,黑臉大男孩帶著滿臉尷尬說道:“我隻是過來跟你說,沒必要撿太多。”
葉修愣了愣,立刻解釋道:“我不是說你。”
劉世洋往周圍看了看,其他人都在別處,這裏就他一個,當下臉更黑了,幸好林子裏光線暗,也看不出來,強笑了笑,說:“沒事,你忙吧,一會兒走的時候叫你。”說著就訕訕離開。
葉修滿心憋屈無處訴說,對著空氣狠狠瞪上一眼,罵道:“都是你。”卻不知什麼怪味飄進鼻子裏,令他惡心反胃,來不及離開,已經扶著樹吐起來了。
穢物的氣味與原先的怪味相疊,令他幾乎要把胃翻出來了。後麵有一個人在順他的背,又遞過來一瓶礦泉水,說:“漱漱口。”
葉修接過來,感激涕零。
將胃裏的東西吐了個精光,遠遠已站了一圈的人在看著他,葉修轉過身對劉世洋誠心說道:“謝謝。”
劉世洋順手往旁邊一指:“還很難受嗎?坐那歇歇吧。”
葉修點點頭,劉世洋扶他過去,那怪味卻越發濃烈起來。“什麼味道?”劉世洋四下看看,自言自語道,“算了,不撿了,出去再說。”
葉修正巴不得,走了幾步腳下一絆,差點摔倒,幸好劉世洋扶住,回過頭一看,頓時腿軟得站立不住,劉世洋走過去,將旁邊的浮土枯葉撥開,一具嬰兒的屍體半掩在土裏,已然有些時日。
野炊的興致頓時消失得一幹二淨。王曉軍說這種事在他們這裏經常有,誰家生了女娃娃,不想要,要麼就丟河裏溺死,要麼就扔路邊讓人撿走。
葉修聽王曉軍說得若無其事,臉色白了又白,口中念念有詞,王曉軍奇怪地看著他,其他同學對此是早習慣了的,葉修在班上就經常自言自語,經常一邊說話一邊走神,如果有人問他,他隻說:“我在想些事情。”
劉世洋招呼著大夥回家,偏有些膽大的還有湊過來看一眼,被劉世洋一股腦轟走。葉修呆坐在山路中間一動不動,王曉軍要帶他回家,他像一根蔫了的黃瓜,半點精神沒有地答道:“你先回吧,我再坐一會兒。”
“我陪你。”王曉軍跟著葉修坐下來,葉修不認識路,萬一走丟了怎麼辦。
劉世洋道:“沒事,你先回吧,我陪著他,晚上就住王曉磊那兒了,你別擔心。”
王曉軍想了想:“也好。”劉世洋是個靠譜的,他們倆是同學,自然比自己更親近一些,王曉軍把葉修交給劉世洋,就自己回去了。
葉修和劉世洋肩並肩坐在小路上,將山路堵得嚴實,這裏是荒郊野嶺,四周隻有草木山石,倒也無人嫌他們妨礙交通。
葉修還有點驚魂未定,他與那些東西打了十幾年的交道,從十歲一直到現在,本來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沒想到竟被一個嬰兒的屍體攪得狼狽不堪,反觀王曉軍和王曉磊,卻是習以為常的樣子,不見半分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