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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小。”劉世洋居然還打趣他。

葉修沒答話,站起身往林子走去。

“你幹嘛?”劉世洋在他身後叫他。

葉修恍若未聞,緩緩走進林子,走到剛剛發現嬰兒屍體的地方,忍著難聞的氣味,在屍體前蹲下來,徒手在旁邊挖起土來。

他一抔土一抔土刨著,一抔土一抔土蓋到嬰兒的屍體上。他腦子裏沒別的念頭,隻想著這個孩子需要一個歸宿。

“不是吧,你還做這個?”身後傳來劉世洋的聲音,葉修沒理他,繼續手上的動作。

“快別弄了,這麼惡心。”

葉修的手微微顫抖,他試圖把腦子裏殘存的影像模糊掉,它們卻反而更加鮮明起來。睜眼,是漫山白色的亡靈,閉眼,是嬰兒猙獰的麵孔。這個世界讓他無處可逃無處可避。

忽然,一雙手按住他的,溫暖有力,像冬天清晨的太陽。葉修抬眼看著劉世洋,劉世洋蹲在他身邊幫他堆土,一邊說道:“弄個差不多就行了。”

葉修有些茫然地看著身邊這個人,不自覺輕聲應道:“恩。”

一個小土堆慢慢被堆起來,在平坦的林地裏顯得很奇怪,葉修原本隻是想拿些土把屍體掩蓋起來,沒想到堆著堆著就堆了這麼高。

“別想太多。”劉世洋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回去吧,一會兒更熱。”

葉修的肚子已經很不配合地叫了很久,而且很渴。他們早上出來的時候都是輕裝上陣,決定到這裏開火做飯,因此沒帶多少東西,更別說帶什麼麵包餅幹,這山裏連間像樣的商店都沒有。不過再待下去隻會越來越餓,葉修隻有跟在劉世洋後麵往回走。

山路層層看不到盡頭,烈日炎炎看不見浮雲,兩人走過土路,跳過小澗,穿過果林,葉修早已又餓又渴,而渴的痛苦又遠遠超過餓,但是要他向劉世洋討水喝,他實在張不了口,便問:“還有多遠?”

劉世洋抬腕看了看表:“上山的時候走了兩個小時,現在才過了45分鍾,估計還有一半。”

葉修停下休息兩分鍾弓著背繼續上路。劉世洋沒喊過一聲累,沒道理他會輸給他。

又走了一半的一半,葉修終於忍不住問道:“有沒有水?”聲音已是啞了。

劉世洋怪異地看他一眼,說:“有。”

葉修一屁股坐在地上,放棄內心抵抗伸手向劉世洋說道:“給我。”

什麼猙獰的麵孔,什麼漫山的亡,他此刻心心念念的隻有——水。

劉世洋挨著他坐下,樹下不見得蔭涼,但至少比曝曬要好,如果可以,他真想就這麼坐在樹下不走了,他長呼了一口氣,攤了攤手對葉修笑道:“剛剛被你漱口用完了。”

葉修萎靡地看了他一眼,沒力氣沒心情計較劉世洋這種無聊的玩笑,隻睜大眼四處梭巡附近有沒有什麼可以解渴的。他頹然地望著遠處,什麼叫飲鴆止渴,他算是徹底明白了。

劉世洋笑道:“前麵有梅林。”

葉修白了他一眼。

劉世洋見自己的冷笑話沒有起到降溫作用,帶了幾分歉意說道:“對不起。我沒有料到會是這種情形,早知道應該問他們要一瓶水的。”

“與你無關。”葉修回道。他們帶來的水,早在車上就喝光了。隻有劉世洋想得長遠,居然還有剩。葉修不免多看了劉世洋一眼,這一眼讓他恍然大悟。這個人此刻坐在他身邊,不是因為他是葉修,而是因為他是班長,不是因為情誼,而是因為責任。

他隱隱約約也知道自己有些不正常,有些自閉,無法敞開心扉去和別人交往,他心裏有一個對誰也不能說的秘密,這個秘密讓他總以篩子一樣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活著的,死了的,擁有的,沒有的,可信的,不可信的,都被他用奇怪的邏輯一一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