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就是明知沒有希望仍然期待奇跡,而奇跡一直不肯光臨。
葉修和爸爸輪流值班,他爸爸起先總不肯離開病房,葉修好說歹說才說動他爸爸回家休息,洗衣服煮飯的事他全包了。他爸爸休息不好,眼袋下垂,眼窩深陷,看得葉修心驚膽顫,總想著勸慰兩句,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出口,“會好的”“別擔心”,他沒有底氣。
傅明打電話過來,被他決絕地按掉,隻回了一條消息:“回去再說。”
此刻他可以向任何人尋求倚靠,唯獨除了傅明。
他沒有任何人可以倚靠,唯獨除了傅明。
他爸爸總是守在他媽媽床前喃喃自語:“葉修現在很懂事了,很能幹了,他再過兩年就大學畢業了,到時候他找份好工作,找個好媳婦,給你生個好孫子,白白胖胖的,你不是老想著這一天,你快點好起來,好起來才能看到。”
他爸爸絮絮叨叨說個沒完,病房裏的儀器有條不紊地運轉,葉修默默站在一邊,心情慢慢平靜下來。
他媽媽拖了十幾天後到底走了。他阿姨紅著眼對他說:“你媽媽沒了。”
葉修的眼淚忽然就熱燙燙地滾了下來。
他在家裏住了一陣,直到他爸爸情緒穩定下來。
他對他爸爸說:“媽媽就在我們身邊,她會一直和我們在一起。”
他爸爸點點頭:“是啊,她會一直和我們一起。”
葉修坐在凳子上幫他爸爸染發。家裏的事情現在都由他打理,學校漸漸離他遠了,隻是晚上入眠的時候想起來,偶爾會覺得心痛。
月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對麵的工地還在趕工,機器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音,襯得夜晚格外安靜。
大廈建得很快,上一回離開的時候才剛剛起建,現在已經建得老高,一層層一格格井然有序,一派欣欣向榮的樣子。
保險公司的賠款遲遲沒有過戶,談定是40萬,一條人命。
他爸爸已經催著他去上學:“學業要緊,家裏不用你操心。”
他於是在端午過後回到學校。
期末考正要開始。
班上同學好奇地打聽他怎麼回家那麼久,他沉默不語。
宿舍人替他準備好材料,還劃好重點。這種條理清晰重點明確的筆記讓他覺得似曾相識。
傅明發短信問他回來了沒有,他說:回來了,什麼事考完再說吧,你好好準備答辯。
他早出晚歸,往返於陌生又熟悉的宿舍和圖書館之間,梧桐樹的葉子層層疊疊,翠綠茂盛,他忽地想起一句話來:人生若隻如初見,當時隻道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