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慮大師與苦仁和尚僵持不下,兩人獨自運行內力,閉目會神,不敢有絲毫偏差,兩股內力在掌間來回碰撞穿梭。相持之下,靜慮大師漸漸內力不支,耗盡精氣,隻好使出全力與之對抗,隻見其麵色酡紅,熱氣蒸騰,虛汗溢流。與之相反,苦仁和尚還未使出全力,仍舊麵不改色,怒然睜開雙眼,卷眉抽搐,見其空出一隻手來亦運功助力打在右手腕上。霎時間兩股力量合為一處,壓過靜慮大師的內力。靜慮大師內力不支,頓覺胸口沉悶,好似挨了一掌,氣血失衡,嘩的一聲嘔出一口鮮血含在嘴裏。清涼寺的和尚見此高呼喝彩,上清宮的弟子則翹首噙淚、麵色凝重。就在這危難關頭,遠處傳來一聲鶴鳴弦音:“苦仁長老別來無恙!在下乃上清宮王真人座下二弟子,道號靜修,受尊師囑托前來討教幾招!”眾人聞聲舉頭望去,隻見秋葉翩翩、群雀驚起,突然從枝繁葉茂處飛出一個手持寶劍前刺,明晃晃的身影。說時遲,那時快,不及眾人眨眼,靜修大師手持寶劍直插向苦仁大師左臂。苦仁和尚受此大驚,慌亂中收回左臂,複運全身內力,使出全力,怒吼一聲,張開虎爪來接靜修大師致命一擊。就在上清弟子轉憂為喜的須臾片刻,苦仁大師的金鍾罩護體卻令人愕然。靜修大師取全力一劍刺去,非但不曾傷其皮毛,劍鋒倒被這血肉之軀震得乒乓作響,一股內力順著劍身導來,靜修大師頓覺手骨顫麻,好似受了千斤之力。苦仁大師見招架了此擊,又使出一招氣力相合的絕技,左手使勁一握,頓時內力打去直擊劍身,把那上清寶劍震得七零八落四下飛濺而去。靜修大師大驚,便舍去劍柄,雙手運功於掌間朝苦仁和尚打來。苦仁大師運盡全身內力,此時正無內功護體,這一掌打來措不及防,再無招架之力,隻好舉掌勉強相迎。受此一掌,苦仁和尚氣血紊亂,又有靜慮大師頂著內力不散,頓時雙麵受敵,無以匹敵,被擊飛兩丈遠近才穩住身體,口吐鮮血不止。靜慮大師也已精元耗盡,踉蹌著後退幾步,被靜修大師攙扶起。兩家子弟見此亦紛紛上前探視自家師父傷勢如何。
苦仁和尚亦被弟子們攙扶著靜休片刻,待調息好血脈,止了止氣血不暢,才緩過神來,推開弟子,複上前兩步,單掌行禮道:“阿彌陀佛!都說上清派皆是得道有為的道士!想不到是徒有虛名,不過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而已!罷了罷了!在下算是領教了!打擾貴派清修,多有得罪!這就領弟子們回去!我們走!”苦仁和尚鞠了一躬,知道這是在他人腳下,自己又身負重傷,故借機開脫。“慢著!哪能這麼輕易放你們走!菜園是你們毀壞的,師父師弟也是被你們打傷!上清宮不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一個弟子怒道。隨即便有眾上清弟子附和道:“對!不能輕易放過他們!”清涼寺的弟子見這架勢皆握緊齊眉棍。苦仁和尚見此訕笑一聲,道:“難不成你們堂堂上清宮今日卻要以眾淩寡,趁火打劫不成?這要是傳出去可不敗壞了上清宮百年芳名?”“我上清派絕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倒是你苦仁長老你三番五次的無故挑釁。敗壞五常!有違文益禪師創建清涼寺的初衷!有損延壽方丈享譽世人的名聲!就算是將此事傳出去,也是你清涼寺名譽受損!今日你若再不給個說話,就休息離去!”靜修大師憤憤不平道。苦仁和尚已是得了便宜,又達成今日所願,與兩位大師交了手,甚是知足,便從袈裟裏取出一枚鵝卵大的閃閃發光的珠寶,單手奉上,喜笑道:“這可是上好夜明珠,受當今聖上所賜。今日就贈予靜修大師。還請大師海涵笑納。何必大動幹戈?有損佛道兩家的和氣啊!靜修大師請吧。”說罷苦仁和尚捧著夜明珠走到靜修大師跟前。靜修大師忙回禮道:“修道之人,不為名利!苦仁長老還請收好皇上禦賜寶物!”苦仁大師笑道:“哈哈……錢財乃身外之物,大師又何必放在心上!既然大師不為之心動,就請收下它,就當是對靜慮大師的一點補償。也當是替我門下弟子贖罪了。”靜慮大師聞此又添怨氣,咳嗽幾聲,痰中依然帶有血絲。靜修大師對那掌上明珠毫不動心,卻對靜慮大師傷勢分外擔憂,想到不能輕饒之,便毫不留情道:“苦仁長老請收回寶物!要想補償可以!還請苦仁長老下令讓你這幫肇事的徒弟將這一片狼藉收拾幹淨,我上清宮也不難為你清涼寺弟子。待收拾好後,自然恭請小長老的弟子離開!”“這麼好的夜明珠不要!可惜了!”苦仁和尚無計可施,也不想再耽擱時辰,隻好苦笑,一麵又命令眾弟子道,“都聽明白沒?照靜修大師的吩咐做!”“是!師父!”眾清涼寺弟子應道。上清宮的弟子見此無不舒張眉頭,釋懷而笑,交頭接耳的細說這般和尚。靜修大師見此亦釋懷,點頭向苦仁大師行禮道:“有勞長老了!恕在下不遠送!”“告辭!”苦仁和尚蔑視一笑一人從容而去,留下眾弟子收拾菜園不說。
苦仁大師走不過多遠,回首仰天大笑道:“天助我也!想不到王居雲一身武藝天下無敵!收的徒弟卻如此不堪一擊!隻等那老道長一死!我就是天下第一了!整個武林盡在我江某的掌控之中!”就當眾人要各自散去時,陳誌勇才慌忙趕到,公孫安亦緊隨其後。陳誌勇本以為兩家此刻一定各持兵器一場惡鬥起來,卻遠遠看見一群光頭赤腳身披衲衣的和尚正勤快的忙碌著,甚是疑惑,又見師兄弟們簇擁著靜慮師叔與靜修師父往回走,忙上前行禮詢問。陳誌勇口喘粗氣在師父、師叔麵前作揖道:“弟子遲遲趕來,不知發生何事了?沒想到這群和尚皆心甘情願在此服罪勞作!想必是師父、師叔德行無量,感化了這般囂張的和尚……”“咳咳……”未等陳誌勇說完,靜慮大師又嘔出一口血痰吐在地上。“師叔!師叔!您沒事吧?”陳誌勇見此大驚,即轉喜為憂,握緊拳頭怒道,“是誰把您打傷的?一定是那個苦仁禿驢!他人呢?人呢?”陳誌勇怒火中燒,還是一如既往的暴脾氣,環視周圍,就要上前拿清涼寺的和尚算這筆賬!好在靜修大師熟知陳誌勇脾性,及時嗬斥道:“住手!事情也沒問個究竟!就知道武力解決!你沒長腦子啊?這裏沒你什麼事了!”“可是!師父……”陳誌勇又急又氣道。靜慮大師又咳嗽幾聲,調息好一口氣,沙啞著嗓音虛弱著道:“誌勇啊!我沒大礙。你聽師父所言不要再生是非了。大家都回去吧。”陳誌勇才憋下這口怒氣,上前攙扶起靜慮大師仔細道:“師叔!您的傷真無大礙?”靜慮師叔勉強一笑道:“待我回去運功療傷,調息幾日就沒事了。無需擔憂。”
此時在一邊的靜修大師卻沉思起來,皺緊眉頭,待回過神後問道:“師弟!依你看!這苦仁和尚內力如何?使得是哪門哪派的功夫?”靜慮大師亦皺了皺眉頭道:“看這招式路數不似清涼寺的武學,卻像中原武學。至於其內力……深不可測啊!”“嗯!”靜修大師點點頭又陷入沉思中。這時在不遠處樹背後探頭巴望好一會兒的公孫安,見到靜慮師叔負傷後,才跳了出來一陣疾跑而來,口中憂傷道:“靜慮師叔!靜慮師叔!您沒事吧?”見到是公孫安,陳誌勇怒道:“你小子竟敢尾隨我而來!當我不知道是嗎?”靜修大師亦嗔道:“你不在山上練武,跑來這幹嘛?”隻有靜慮大師大喜,動了真氣,又是一頓咳嗽。公孫安急的雙目噙淚,忙上前雙手緊抱靜慮大師的另一隻手,仰起頭望著靜慮大師,淚水還是溢出眼眶,流淌過臉頰,垂滴在地上。靜慮大師端詳著公孫那提淚橫流的稚嫩臉龐,聞著公孫安不停得問長問短,頓時如沐春風,心情和暢,氣血亦平和了許多,傷勢就好比愈合了一半。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良辰美景病症除。靜慮大師輕聲道:“好好好!師叔看到誌遠啊!就是有個疑難雜症啊也都好了!沒事了!都回去吧!”公孫安畢竟是孩子,聞此一說,剛才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這會兒又喜笑顏開了,笑道:“師叔!我要這麼抱著你回去!”於是眾人皆護送靜慮大師回到上清宮去了。
回到上清宮,靜修大師便在房內替靜慮大師運功療傷。靜慮大師身負內傷,需要打通因受內力震擾受阻的血脈,因此光著膀子坐在床上任憑靜修大師找準穴位,輸送內力真氣,借以打通經脈,恢複元氣。隻見靜修大師亦坐立在床上,吸一口丹田之氣,運功於中指與食指,照準靜慮大師的奇經八脈點去。先點其太淵、肺輸、太溪三穴補肺益氣,再點其神門、心俞、三陰交三穴養血安神,最後點其曲泉、肝俞、間使三穴補血滋養,如此反複百餘次,皆運送真元之氣輔之。直至靜修大師元氣漸盡,虛汗淋漓,靜慮大師麵色才恢複紅潤、氣息和暢,隻是傷勢剛愈身子虛弱,不過已無大礙。靜修大師運功完畢,收回內力,平息道:“師弟。我已替你打通了血脈,又用真氣護住了五髒六腑。暫時不會有什麼大礙。你且靜修幾日,便可痊愈。如有不適再吩咐弟子通知我。”“好!師兄也去休息片刻。”靜慮大師輕聲道。靜修大師便下榻穿鞋辭去,可還未走出房門,便迎頭麵見靜思大師前來探望。靜思大師簡單行了一禮詢問道:“師兄!聽聞弟子說起靜慮師弟與苦仁和尚爭鬥負傷!可有此事?”“正是了!我已替師弟運功療傷。已無大礙。”靜修大師道。靜思大師急忙上前側坐於榻上,捧過靜慮大師的手替其把脈,確認無事後問道:“是因何事與其動起手來?何以這苦仁和尚出手如此狠毒?早就看出這苦仁和尚不是善類!”靜慮大師為了不讓靜思大師過於擔憂,便微笑道:“沒什麼大事。都過去了,就算了吧。”“如何不是大事?”靜思大師起身來問靜修道,“師兄你說!這苦仁和尚三番五次挑釁,分明是衝著我們上清宮來的!你可得告訴我這其中緣由,我好告訴師父去!”“我正有意去找師父商討此事!你我同去!在路上再將此事一一告知於你!”“好!那師弟你好好靜養,有什麼事吩咐弟子們去做便是。師兄我同二師兄去去便來。”靜思大師急切道。“好!”靜慮大師答應一聲後,二人便匆匆離去了。
待靜修大師與靜思大師走遠後,藏在一旁的公孫安才躡起腳悄悄溜進靜慮大師的房內,鎖上門。靜慮大師見公孫安跟個耗子似的縮頭縮腦的溜進房,樂得合不攏嘴,喜道:“誌遠!幹嘛呢?跟個小耗子偷吃油似的!我這可沒有油吃啊!”“嘻嘻!師叔!趁他們不在我偷偷溜進來看您!”公孫安咧著嘴眯著眼道,“師叔!剛才師父替您療傷。您這會兒好點沒?”“師叔沒事兒!這點小傷算什麼!你要看師叔不正大光明的走進來,倒像是小偷偷東西!怎麼?還怕人瞧見了?再說了,你來師叔這怕什麼?來!躺師叔邊上!陪師叔說會兒話。”靜慮大師招呼道。“誒!”公孫安興高采烈的踢飛腳下布鞋,連滾帶爬的上了床緊緊依偎著靜慮大師躺下,喜道,“師叔您不知道!師父讓我好好練武呢!要是見到我來看您一定會嚴加訓斥的。更可恨就是大師兄!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向師父告狀!”靜慮大師聞說詳裝不悅道:“這麼說來,是你不對了!不好好聽師父、師兄的話勤學練武!倒跑我這偷懶來了!”“沒有!師叔您聽我嘛!我今早天還沒亮就跟師父到後山練武去了。師父教我上清劍法的入門招式我都銘記於心了!師父都說了,練武也要勞逸結合的!哪能一天到晚練劍,還沒練成都累死了!”公孫安侃侃而談。
靜慮大師打斷其說話笑道:“喲!你這還有理了?”“可不是嗎?師叔你別打斷我說話。先聽我說!”公孫安繼續道來,“再說了,練武是次要的。武德才是重要的!品德高尚的人才能立足於世!如何品德高尚啊?那就要尊敬師父、師叔,關心師叔的傷勢。師叔!您說我說的對吧?”“怎麼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都是誰教給你這些的?你這小家夥!”靜慮大師撫摸著公孫安的頭顱笑著道。“這些都是師父教給我的!他還讓我記住一句話。我想想看啊!”公孫安激動的說道。“哦!是哪句話?念給師叔聽聽!”靜慮大師問。公孫安立起上身,搖頭晃腦腦道:“人生須臾,不要太在意得失,多替天下蒼生著想,在彌留之際還能慶幸自己的一生所為這便是你來到這個世上的價值。”“你師父是這麼說的?”靜慮大師問道。“千真萬確!我一字不落的背了幾十遍了!我回去還得把這句話刻在床頭,警示我往後的一言一行!”公孫安說完又躺下了。“好好好!那你理解這句話的深意嗎?”靜慮大師又問。“大概是懂得吧!師父是想讓我替天下蒼生著想!行俠仗義,替天行道!做一個像我娘說的那樣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靜慮大師笑了笑不再說什麼,隻是眼神迷離,更加摟緊公孫安。公孫安被摟得不自由,忙不悅道:“師叔您別摟這麼緊!我還有事要問您呢?”靜慮大師不解道:“什麼事?你說吧!”“那個苦仁和尚是不是跟我們上清宮有仇啊?怎麼老愛來我們上清宮挑事?我娘都說佛道本是一家!為什麼上清宮的道士和清涼寺的和尚總是有過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