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墨知曉無傷提前到的消息,喜不自禁,哪裏知道無傷這回可是給他帶來了一個大大的“驚喜”?江湖裏早就將無傷身邊這個衣著華貴的富麗公子傳得玄乎其玄,深知無傷性格的李子墨卻毫未將李子衿放在眼裏,知道無傷一路並未怎麼理會他就再未關注過此人——再者,哪怕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沒有確切證據,李子墨也不能妄下結論。見了無傷本人,一切自有決斷。
在眾人的翹首以盼中,無傷終於抵達武當山腳。被一早就等著的道童歡歡喜喜的迎了上去,無傷隨其上山,先去拜會張三豐。李子衿做了一回不下拜帖而來的惡客,隻跟著無傷才無人敢攔他,他也就這麼厚著臉皮跟了無傷去拜見張真人。
張三豐灑脫之人,也不與他計較,隻說是貴客。李子衿嘴皮兒最靈巧,知道張三豐最為關心小輩,喜團圓。誇讚話兒一套套的,倒是把張三豐哄得開懷。
無傷見他這副給了杆兒就往上竄的德行,輕哼一聲,便著人將他送與李子墨處。李子衿見無傷不甚理他,隻好委委屈屈的跟著道童去了,先辦正事。
無傷拜過張三豐,也無意去湊李子墨、李子衿的熱鬧,自跟著引路道童往客房去。
這小道童笑嘻嘻的一點兒也不怕無傷的冷臉,嘰嘰喳喳的不住誇讚這段時日格外用功的張無忌,又言張無忌對無傷所居之處是如何上心等語。無傷任由小道童不停的說話,向著武當後山僻靜之處走去。
在森森密林之間左拐右繞三五十步之後,就見眼前豁然開朗。不大不小的一處空地上張無忌正笑著站在張石桌邊上,迎著無傷的目光快走幾步道:“無傷,你見此處如何?可還和你的心意?”
無傷透過木屋撐開的窗略略掃過內裏的陳設,百步內毫發畢現的目力告訴無傷這屋的一切雖不奢華卻都嶄新,點頭道:“尚可。”
張無忌聞言舒了口氣,舒展了原本略帶小心的眉頭,指著石桌上擺著的棋盤,眼中閃著些微的期盼:“這幾日我向父親學了點兒皮毛。”頓了頓,帶了點兒不好意思:“來一盤麼?”
無傷聽聞此言,想起武當、明教上下的舉動,心中了然。看著張無忌一無所知、天真不知愁的微笑,暗暗歎了一口氣。也不多言,一甩袍袖,在石凳上坐下,毫不客氣的執黑先行。
張無忌立刻歡歡喜喜的坐到另一邊,毫不計較的執白子。那道童見兩人相處可算融洽,便悄無聲息的退下,自向殷素素回複不提。
待那道童走到百步開外,張無忌方撚著白子,略帶了猶豫道:“爹娘那裏……”
無傷手下不停,毫不留情的占領了張無忌的半壁江山,不發一言。
張無忌淺淺歎息,眼神複雜的看著無傷如斯俊秀的臉龐。曾經秀雅的眉如今斜刺入鬢,點漆如墨的瞳孔罩上了一層寒冷的薄霧,再不見幼時的無奈與溫和。挺直的鼻,削薄的唇抿出無情的弧度。環繞身周的是那從未變過的寒氣——就像是無傷幼時第一次自那山背麵的□□處回來時一樣,那般冰冷的氣息,整個人都如冰雪雕成。而且,從哪之後無傷身上的冰寒之氣就再也沒有褪過,無論泡多久的溫泉都沒了用。張無忌恍惚的記起了幼時,第一次無比清晰的意識到:有什麼不一樣了。
眼前之人的氣息一如往日,但那多出的殺氣,以及變得若有若無的劍氣無不提醒著張無忌,有什麼地方變得不對了。
一時間,張無忌無心棋局。這個意外的發現徹底擾亂了他的心神,手下更是沒了章法,不一會兒就推了棋盤。
張無忌勉強笑道:“是我輸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無意識的將手中的棋子碾成了粉末,對上無傷古井無波的視線,方醒轉過來道:“無傷,路途辛苦,你先休息。”急急忙忙的轉身走了。
張無忌隱隱約約的意識到殷素素對待無傷奇異態度的原因,又一時抓不到重點,直覺卻將他往張三豐的所在之處帶去。
無傷慢條斯理地將黑白雙子一點點分揀開來、裝好,左手摩挲著劍鞘上的花紋,斂眉闔目,嘴角挑起一抹笑,帶著點兒漠然、譏嘲的意味:這張無忌的心思還真是全掛在了臉上,他這是終於注意到自己的改變了嗎?
然而,靜靜的、舒展的眉眼間卻平添了一抹難以言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