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太陽終於又慢慢露出了一角,金色的陽光再次照亮了人間,恐懼的黑暗終於又退出了人們的視野,隻是校場上的氣氛卻還是有些壓抑。
曹衝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四周麵色沉重人們,好奇的問道:“這是難得的天象奇觀啊,你們怎麼一個個象是死了人似的?”
周不疑驚詫的看了一眼曹衝,靠近他低聲說道:“公子,天象示警,隻怕於丞相大人不利啊。”
曹衝看了他一眼,有些明白了。日食嘛,表示人臣欺主,這人臣自然是丞相了,這主,當然是指那位在許縣天天坐著曬太陽的天子。天象示警,那些儒生自然要上表議事,以前一旦有不正常的天象,都是三公遜位表示接受老天爺的警告,承擔治民不善的責任。現在三公隻有二公,太尉沒人敢做,隻有丞相和禦史大夫,沒人敢找丞相曹操的麻煩,隻怕要有人找禦史大夫郗慮的麻煩。誰都知道,郗慮是丞相大人的狗腿子,找禦史大夫的麻煩就是找丞相大人的不痛快,平時不敢說什麼,現在老天爺發火了,總得讓人家說兩句吧。再說郗慮是鄭玄大師的弟子,你總不能連聖人經術都不怕吧。
“孔文舉都死了,應該沒什麼人敢出頭吧?”曹衝忽然笑了,隻是笑得有些苦澀。八月,曹操還在秘密行軍的時候,接到消息說孔融在許縣不安份,就讓丞相軍謀路粹上了一份表,說孔融大逆不道,有違聖人教誨,誅了他的族,聽說連他才幾歲大的小孩子都沒放過,殺得人膽戰心驚。太醫令脂習撫屍而哭,差點被跟著斬了,還是曹衝去求了情,才算饒了他一條命,罷了他的官而已。
“這天象”周不疑見曹衝根本不當回事,隻得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等蔡璣他們都上了車,曹衝才抬腿踩著小凳上車,趕車的人將小凳掛在車邊,抱著手裏的馬鞭等著出發。曹衝想了想探出頭來對騎著馬跟在一旁的周不疑說道:“元直,你別太當回事,這‘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那些儒生不會不知道這句話,就算是有幾個不識時務的冒出來叫兩聲,能壓的就壓了,沒必要搞出人命來。”
“我知道了。”周不疑點了點頭,他確實有些擔心,他的舅舅劉先現在代替荀彧作了尚書令,一旦發生了這樣的事,隻怕這尚書令的位置還沒焐熱,就得換人了。
“公子說得對,那些人不理他也就罷了。”那個抱著馬鞭的刑徒忽然躬身說道。
曹衝頓了一下,他細細的打量著眼前這個穿著褐衣,剃著短發的人,他是有名的平易近人,即使是販夫走卒也經常有跟他打招呼的,這一點襄陽城的人都知道,但是刑徒,這倒還是第一次。他上下打量了這個人一眼,那人中等身材,臉上有些菜色,衣服也顯得有些單薄,在這十月初冬的天氣裏,有些寒瑟,但他卻站得筆直,身上打著補丁的衣服也很整潔,整個人看起來有一股精神氣。
“你是?”曹衝不由得對這個產生了興趣,招了招手,讓他站近一點。
“馮翊楊沛,見過公子。”楊沛走近來,對著曹衝深施一禮。
“楊沛?”曹衝想了想,想起一個人名來,不由得笑道:“可是那個把督軍打得頭破血流的楊沛楊孔渠?”
楊沛有些尷尬,他沒想到自己的名聲這麼大,居然連公子也知道,隻得幹笑了一聲,點了點頭。
曹衝歎了一口氣,他聽曹操說過這個人,知道這個人是個能臣,但對經學沒有研究,所以被那些儒學出身的人看不起,認為他是個酷吏,隻會辦事,不通聖人大義,是個不入流的角色。偏生此人還是個硬骨頭,誰也不鳥,在樂安太守任上因為一個督軍想托點人情,結果被他當麵頂了回去,並且發生了爭執,他一時火起,抄起旁邊一根木棍就將督軍打了出去。因此被罷了職,施了髡刑,隨軍為役。不過曹衝對他這麼有印象還是因為曹洪說過一件事,這個楊沛在長社令任上時,把他們家一個賓客的腿打斷了,他告到曹操麵前,卻不了了之,讓曹洪生了幾天的悶氣。
沒想到這個強人原來就是眼前這個刑徒,怪不得看起來氣勢這麼足,做了刑徒也是個牛逼的刑徒。曹衝想到一件事,不期然的笑了,正找你呢,你倒自己找上門來了。難道我的運氣就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