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他又來了······”一個模樣乖巧的小侍對著櫃台裏專心看賬本的年輕哥兒低聲道。
沈玉抬頭看了眼角落裏一身戎裝,身形高大,形貌俊朗的男人,複又麵無表情地低下了頭繼續做手裏的事情。
經過李傲天的一番提點,許硯騏也上了心,幾番打聽,最中意的莫過於櫃台後麵神情淡漠一絲不苟的沈家當家人。
沈家是京中的小戶,家裏的生意說起來也不算大,在京城中的貴人眼裏,隻屬末流,沈家家主沈青山是個貪歡好色的主兒,主夫早逝,隻留下沈玉一個哥兒,他十歲掌家,如今已有八年,八年中緊緊把著家中掌事之權,逼得父親沈青山無法續弦,更是將他的一眾侍夫製得服服帖帖,在許硯騏考慮過的人選中,該是最有手段的一個。
許硯騏雖是相爺家的公子,平日裏卻潔身自好,除了弟弟從未與其他哥兒有過深交,雖對這玉哥兒有意,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知他常在這家酒樓打點生意,便也隻能每日午時繞了遠路來吃一頓飯,其他的就不知該做些什麼了,如今已經一個多月過去了,愣是一句話也沒能與人家說上,心裏懊惱得緊,卻奈何半點法子也沒有。
照例一碗飯兩盤小菜,如今他來,小二連問都不用問,打個招呼就知道上什麼,許硯騏心中發苦,瞥了眼目光一直黏在賬目上的沈玉,隻是寥寥動了幾筷子,便放了碗,小二伶俐地湊上前來,“爺,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許硯騏微微一愣,忙道:“不是,很好,隻是今日沒有胃口,勞駕小二哥了。”
小二麵上露出一個討喜的笑容,低聲道:“我家公子什麼都好,就是因為家裏的事,對這世間男子冷了心,爺若是當真有意,須耐心些才好······”
許硯騏麵上詫異了一瞬,很是感激地道:“多謝小二哥提點,我省得。”說著摸出一大錠銀子塞到他手中。
小二連忙推回給他,“若是公子知道了,我就該卷鋪蓋走人了,爺還是快快收回去吧!”說罷,腳下不停地往門口迎客去了。
許硯騏小坐片刻,走到櫃台前,沈玉的貼身小侍好心地支走了前台的掌櫃,許硯騏卻隻是直愣愣地站在櫃台前一言不發,小桔氣惱地瞪了他一眼,輕輕推推埋頭算賬的沈玉,“公子,這位爺結賬呢。”
沈玉抬起頭來,看了眼麵前人,皺眉問向身邊的小侍:“掌櫃的呢?”
小桔故作不知地瞅了一圈:“大概鬧肚子上茅房了吧!”
沈玉無奈,隻得站起身來,很是有禮地道:“公子,兩錢銀子。”
清冷的嗓音傳到耳中帶著一股子波瀾不驚的沉靜,許硯騏不覺有些愣神,沈玉的相貌在見慣了美人的相爺公子眼中隻能算作尋常姿色,但是彎彎的柳眉,狹長的眸子,尖尖的小臉,小巧的鼻子卻透著一股小家碧玉的清新,周身清冷的氣質,使他整個人有種清水出芙蓉的美感,雖沒有那些大家閨秀的雍容華貴,但是許硯騏知道,他很喜歡。
沈玉隻是看著他沒再說話,小桔心急火燎地盯著這個兩眼發直看著他家公子,卻一句話不說的木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半晌仍是沈玉再次開口道:“公子可是沒帶銀兩,下次再結也不妨事。”
許硯騏回過神來,頓時臊得滿臉通紅,抬手在腰上摸了半天,這才捏著一塊碎銀子遞過去,沈玉伸手接下,許硯騏瞥見他手心的創口,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還是一句話沒說就出了酒樓。
小桔看著那人的背影,直在一旁氣得跳腳。
沈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不幹活,在做什麼?”
小桔鬱悶地湊到他身邊:“公子,那人真是個呆木頭,明明喜歡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呢!”
“不許胡說!”沈玉冷冷警告了他一句。
“我哪有胡說?看他的樣子,定是皇城裏的禁軍,可是禁衛營離我們這裏這麼遠,他每日繞那麼大一圈難道就是因為我們這裏的飯菜好吃?鬼才相信,公子難道沒瞧見,他總是瞧著你發傻,不是喜歡你是什麼?”
從後堂回來的掌櫃瞪了小桔一眼,“小孩子家家,莫胡說,當心害了公子的清譽。”他說著又看向麵無表情無動於衷的沈玉,語重心長地道,“主子,你也別怪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多嘴,哥兒家的總要嫁人的,公子如今也不小了,您的終身大事可不能耽誤了。”
沈玉盯著他,淡淡地道:“我爹變著法兒地想把我趕出沈家,難道掌櫃的也被他收買了?”
滿頭花發的老掌櫃麵上尷尬了一陣,隻得歎了一口氣老老實實地做起了正經事。
卻說出了門的許大公子,滿腦子都是那人手心裏礙眼的傷口,走了一陣,摸出身上常備的傷藥,剛欲回轉,卻又嫌不夠好,急忙跑回家翻箱倒櫃一通,這才又往那不算近的如意樓去了,許是過了飯點兒,這回堂中已經沒什麼客人,隻剩幾個忙於打掃的跑堂。
許硯騏見那人還在,忍不住舒了一口氣,有些猶豫地走上前去,小桔剛欲上前提醒沈玉,卻被掌櫃拉到了一邊,許硯騏心裏著急,嘴上卻說不出話來,隻是那麼大一個人杵在那裏,饒是沈玉再專心,也不得不抬頭看向去而複返的人,他不無疑惑地道:“公子,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