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練。龍紀。西海卷誌》:“負屭繼龍位。四海鹹慶。龍宮上下,大歡三日。”
距離登基還有一天。
父王之前告訴我,我和淚姬可以過來住他的寢宮,當然從我們入住之日起,這寢宮就屬於我們的了,屬於新一任的龍宮主人,盡管那時我還沒有登基。父王的意思被我拒絕了,我心想父王已經住在老地方大半輩子了,我不忍心去占據,我和淚姬依舊在我的宮殿裏下榻。
父王說:不必為他著想,他更想搬到紹陽宮——他沒生下九個兒子之前的老居所去住,他想念那裏了。現在的寢宮本來就是龍王的居所。
我依舊沒有答應去住。
後來,父王真的搬去了紹陽宮。他原先住的寢宮反而空了下來,我派人把守起來,不能讓父王的寢宮出現任何情況。
有一些傳聞,從看守紹陽宮的侍衛們嘴裏蔓延出來:他們經常看到父王一個人拄著龍頭杖漫步在空蕩蕩的紹陽宮內,睚眥和嘲風已經離開,偌大的宮殿隻有囚牛一個人的房間還存在著生氣。父王在滿庭落葉中間來回獨步,他一會走進睚眥的房間,用手擦拭一下灰塵,一會走進嘲風的房間,撫弄一下那些穿過的衣物。
他很多次從囚牛的房門前經過,暫停片刻,又拄杖離去。
過了今天,就要舉行登基儀式了。我和淚姬恪行著龍族的約法:登基頭天不得外出,不得食葷,熟誦龍王戒規。其實這隻是形式,關鍵在於保證龍王本人的安全無恙。
我在書房寫書法的時候,淚姬走了進來,她沒有打擾我,靜靜地在屋裏慢慢踱步。後來,我感覺她腳步停下了,而且很久沒有移動,我抬起頭來,看到淚姬在昂首望著牆上。
淚姬在望著牆上錦玉的畫像。
“她叫錦玉,我以前的一個丫鬟。”我先開口了。
“哦。”淚姬望了我一眼。
淚姬的眼神依然深邃難測。
“我喜歡過她。她已經不在了。”
淚姬的眼睛不自覺地睜大了一些,換做誰,都不會一點沒有感覺。
“我沒問你這些。”
“你沒問,但我遲早要說。”我輕輕歎氣,然後回到龍書案繼續寫字。我隻是想坦誠一些,尤其是麵對要和自己永遠一起的妻子,更要如此。
晚上,淚姬從錦被裏麵伸出一隻手臂,在自己眼睛放射出的藍光裏模擬出各種投影。她慢慢把手伸到我的臉上。柔軟嫩滑的細長手掌,在我鼻孔和眼睛上輕輕錯動。
“我沒有在意。我隻是想知道你的過去。”
我伸出手,暖暖地握住她的那隻手掌。
“誰都不能剝奪別人擁有過去的權利。你說是嗎,淚姬?”
我和淚姬緊緊相擁。我身上的溫熱和淚姬身上的冰涼在水乳絞融。(有一字是錯字,無法,正確成語無法通過)
登基大典正式舉行。龍宮大門外的催鼓被敲擊得隆隆作響。從宮門口一直到登基大殿,都鋪上了金絲織成的紅色長毯。到了辰時,我要和淚姬從這裏一步步走到龍位上,沿途接受龍宮上下的聲聲朝拜。三軍儀仗旌旗列,四海賀書繽紛來。又一個新龍王出現了,西海方圓內有理由升起一次壯觀的波瀾。
我在左,淚姬在右,沿途戟立的軍士們齊聲高喊:“天佑我王,萬事龍昌。”樂師們都站在軍人儀仗隊後麵,五步一人,吹響著最嘹亮整齊的號音。我在號音和整齊的呼喊聲中,一步步來到龍椅上麵。椅子金雕玉砌,把手處盤刻的蟠龍圖案被重新用大紅描過。我放下淚姬的手,示意我們一起坐下。我們坐定,眼界下麵的萬千宮中之人一起跪拜,隨之是同一句山洪一般的賀詞。
儀式順序進行。禦林軍統帥、侍衛隊總管、魚族三軍軍隊長官、金魚宮女隊頭領、以及龜族和蝦兵蟹將的代表一一前來我的麵前,三跪九叩,一絲不紊地進行著龍宮最嚴格的禮數。
當龜丞相代表龜類全族前來施禮的時候,我馬上肅然起敬。龜丞相依舊全身紫金官袍,他緊走幾步,跪倒在我腳下:“天佑我王,萬事龍昌!”
我望著把頭深埋著的龜丞相,心中感慨:這個已經輔佐了父王一輩子的龜族老人,接下來還要不惜一切地幫助我;他為我們九兄弟都做過出生時的祈福儀式,他還要為以後出生的龍子龍孫們繼續揮劍祈福。
龜丞相抬起頭,挺直著腰身很嚴肅地看了一眼我和淚姬,他又施了一個大禮,手掌仆地,頭挨著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