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練。龍紀。西海卷誌》:“負屭即位越月餘,敖閏崩。時負屭出宮外,淚姬伺之。”
龍族傳言:凡是有親緣關係之龍類,二者的龍珠可合二為一。
當我來到距離龍宮三裏路程的時候,身下的海神馬開始不可遏止的嘶叫起來,它們的叫聲悲愴淒厲,馬首上揚。我急忙勒住嚼頭,控製住它們。
宮裏一定出了什麼狀況。
海神馬可以預知龍宮的變數,它們的叫聲會和龍宮的變化同大同小。
我催促隨從,朝著龍宮快馬加鞭行進。龍宮漸入眼簾,依舊是四四方方的規格外貌。龍宮上麵浮著大片大片的陰雲,讓人看著沉悶。
守衛宮門的士兵看到了我急忙施禮,我能從他們眼睛裏發現一絲不自然。我策馬走到龍宮正中央的時候,更多的怪異一下子出現了:
龍宮大道兩旁的樹木全部係上了隨風飄揚的白色長帶,除了各個宮殿的守門侍衛,整座龍宮沒有任何人走動;而且,我的耳朵捕捉到一絲絲低沉的笙樂。
這是哀樂。
我急忙下馬,徒步奔後宮而去,準確說,是去後宮的潛景殿,那是龍宮曆來的治喪之所。我甩下的馬,以及隨從們的馬,這時鳴起了更刺耳的哀叫聲。
當我跑進潛景殿裏麵的時候,眼前的一幕使我立時驚呆:一個靈堂已然擺好,兩邊擺滿了海底的白色花朵和糾結的珊瑚草,正中間是一個嫋嫋騰騰的香案,宮裏的樂師們都來了,他們都在吹奏著讓人低沉的笙。囚牛和淚姬一前一後地跪在地上,龜丞相肩綁黑紗,兩眼紅腫著肅立一旁。在囚牛和淚姬的正前方供設著一塊牌位:
西海龍父敖君諱閏仙位
我最後注意到,在這個牌位和香案的後麵,橫陳著一個靈柩。
父王死了。
就在我出宮的這些天。
我一下子撲在地上號啕起來,我用力摔打著手邊的那些花朵和靈幡,那些丫鬟和儀官們有些慌亂,他們想讓我鎮定下來,可又不敢上前勸阻。
我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因為我沒能見到父王最後一麵。最可氣的是,囚牛、淚姬、龜丞相他們竟然沒有人給我發送書信,來及時告知我。
我站起來,衝囚牛和淚姬大吼:“為什麼?為什麼不及時告訴我.....”他們被我的聲勢驚嚇住了,囚牛抬起臉來,他臉上淚痕點點;淚姬睜大眼睛看我,她的臉上和眼睛裏沒有淚水。
囚牛站起來,說:“你冷靜一點,聽我說。”
“我不聽!”我一把推開囚牛,用雙腿挪動到父王的靈位前麵,痛哭失聲:“孩兒不孝,未能見父王最後一麵,孩兒罪該萬死.....”我幾乎是在聲嘶力竭。我不知道的是,整個靈堂裏幾乎隻剩下我自己的哭聲,連那些吹笙的樂師們也停下來,他們和靈堂裏的其他人一樣,在我傷心欲絕的痛哭中默默流淚。
我幾乎哭得體力不支,我的眼淚從地上一直慢慢洇到供靈位的桌角。
期間,我宮裏的一些侍衛出於心疼,想上前拉我,被龜丞相揮揮手屏退了。他知道,一個人真正需要傷心的時候,是不能攔的。這時候真正的關心,就是由他發泄自己的傷心。後來龜丞相自己上前,他慢慢把我攙扶起來。
“是你父王自己下的命令,讓我們不通知你的。”龜丞相說著,從懷裏抽出一封信函,他塞到我的胸口。
“這是你父王走前一個夜晚寫的,要我親手交給陛下。”
我依然悲痛難抑,我把頭伏在龜丞相的肩膀,像一個孩子一個呢喃著“龜叔......”,然後,我清晰地感覺到,龜丞相的眼淚一點點濕透了我的後背。
淚姬走過來,她拿出來自己的手絹,替我一點點擦拭去淚水,什麼話也不說。
他們繼續治喪,我先一個人回自己的宮中。我走的時候腳步已經有一些不穩,一下子圍過來四五個要攙扶我的人。
我回宮的第一件事就是拆開父王臨終前留給我的信箋,在我讀信的過程中天空的密雲終於開始發作成雨點,轟轟隆隆地降落下來。在霹靂一樣的炸雷和羽箭一樣的雨點聲中,我讀完了這封信。
信箋上的點點墨跡,最後在我眼睛裏變成朱砂一樣的鮮血。
父王的鮮血,我的鮮血,都不足以形容。
我依然能看到父王寫就這些字之前的種種。
父王是在我走後的第三天,病倒的。當時他劇烈咳嗽,由於他身邊沒有任何可以使喚的人,他就一直在痛苦地呻吟。最先來到的是囚牛,他一下子著慌起來,連忙叫來了宮裏所有的禦醫前來。禦醫們還沒來到的時候,父王已經在大口大口地喘氣,白沫從他嘴角蔓延到他斑白的龍須上麵。他應該是呼吸困難,禦醫來到的時候父王已經暈了過去。禦醫們替父王號過脈之後,低著眼睛看囚牛,一言不發;囚牛催他們說話,他們跪下來,埋著頭輕聲說:“恐怕,先王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