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蒙蒙亮,大概才過了五更天的鍾聲,慕秋戈便醒了,躺在那張小小的木榻上輾轉反側。從出生至今,這是自己第二次這麼猶豫。
第一次,
是為了離開杭楚奚。第二次,竟然還是為了離開杭楚奚。
這個男人,他憑什麼,讓死過很多次的慕秋戈一次又一次的生不如死,這個男人,他憑什麼讓慕秋戈一次又一次的撕心裂肺,這個男人,他憑什麼讓慕秋戈甘之若飴的去承擔這些莫須有的痛苦。
他不過借著慕秋戈愛他的借口。
而今,慕秋戈已經死了。這世上,活著的,隻是一個為了生存,為了活下去的慕雪蘇。
這一次離去,也許便再也回不來了。這一次離去,也許還能更好地活下去。她依稀記得,那一年,娘親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那一句:“你若想活,便必須承受死一般的痛苦。”
在這世上,慕秋戈最不怕做的一件事,便是放手一搏,隻要有一線生機,她都要去拚一把,若不是這樣的九死一生,也許在多年之前,自己便葬身在了亂軍之中了。
“慕姑娘,慕姑娘。”慕秋戈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卻不知天色漸曉。外麵來梳洗的侍女在外麵輕輕啟著門框。
“進來吧。”
慕秋戈抬眼看了一眼這進來的女子,不由驚異。這王府便好似書中的世外之處,這裏麵的每一個人看上去都與世無爭,就算是進來的侍女,眸中也是說不盡的澄淨,讓人很想要聽之信之,也許,這便是顏月容可愛之處,她能夠,讓所有惡的都不盡轉化成善的,她能夠用心去照顧每一個人。
“慕姑娘,王妃吩咐了,慕姑娘是要進宮的人了,可要細心照料著,將來大抵就是我們的貴人呢,王妃讓我跟你一同進宮,這樣也好有個照料。”那女子著素裝,長發嬈腰,清秀動人,極是可人。
慕秋戈越發覺得顏月容是個非一般的女子,這裏的下人對客人心存敬畏之意,卻毫不將自己當供人差使的奴婢看待,不卑不亢的昂著頭,嘴角卻掛著暖心的笑意。
“你?也好,王妃說的是,這樣,宮中便有人照應了。至於貴人。“慕秋戈倏然搖了搖頭,“恐怕王妃才是我的貴人,我今後再如何如何,也抵不過你們王妃千萬分之一的好啊。你叫什麼?”
“姑娘叫我紫淵便好,我是隨王妃嫁過來的,這麼多年,王妃第一次讓我離開她的身邊,想必慕姑娘,定是值得人傾心以待女子。”紫淵說著話,放下手中端著水。
慕秋戈隻是覺得,更敬重顏月容這樣的女子,若是兩人能早些認識,說不定,慕秋戈今日也不會淪落至此了。
“那好,你幫我梳洗吧,紫淵。”慕秋戈端坐在木凳上,目光透過紙窗,一直穿透朝雲,仿佛那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她的存在而升起。
紫淵靜靜地站在慕秋戈的身後,拿著那一把牛角梳,輕輕撥弄著慕秋戈青絲,正如王妃所說,這也是一個值得傾心以待的人。雖然自己與她相處不過片刻,她心中釋放出的一股力量,卻緊緊的扣住了紫淵的心。
慕秋戈靜靜地享受著這樣慢好的時光。
此刻她的心,靜如止水,淡若浮雲。
“慕姑娘,我們走吧。”紫淵為慕秋戈係上最後一根發帶,點上朱唇,扶起了慕秋戈。
“是啊,我們該走了。”慕秋戈踏出房門,這座王府,自己不過才來了一日有餘,卻覺得快要被他扣留,不願離去。是王府中的人,還是什麼,慕秋戈覺得還是前者吧。日頭漸高,一座馬車從北方駛來,龍陌千夜和顏月容站在門內。慕秋戈站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