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士繞著草坪走了一圈,又避開特殊任務中心的人,從養鴨池和噴泉後麵斜穿過來。他走到籬笆牆的時候,看到遠處養鴨池旁站著一個男人,正在用麵包喂池裏的鴨子。他穿著一件夏威夷風格的襯衫,戴著奧克利太陽鏡,下身則穿著一條鬆鬆垮垮的短褲,看起來就像一個日間旅行的旅客。雖然夏天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但這個男人看起來卻像是挨過一個漫長的嚴冬,剛剛迎來他的第一個夏日似的。或許是煎熬了十幾個嚴冬呢!盡管中士總是對那些妄圖闖入隔離區的攝影師、記者懷有惻隱之心,但是對那些閑雜人等,他總是毫不客氣地予以阻止。在中士的眼中,他們就像泥土中的渣滓般不堪觸及。

“喂,你!”

那男人抬起頭。

“你在幹什麼?不知道這裏屬於犯罪現場嗎?”

“我知道,長官,非常抱歉……”

“快給我出去!”

“但是,中士,喂鴨子也很重要啊,它們餓了。我想,以前每天早晨都會有人來喂它們,但是今天早晨,你知道……”他聳了聳肩,笑著說。

中士覺得他的話讓人難以置信。有人被謀殺了,而這個傻瓜卻在擔心鴨子?

“給我看看你的身份證。”

“可以,可以。”那男人翻了翻一邊的衣袋,又翻了翻另一邊,抬起頭滿臉無辜地說:“對不起,長官。我一聽說這駭人新聞,就急忙穿上短褲跑來了,但是看起來我的錢包被落在昨晚穿的那件夾克的口袋裏了。”他的紐約口音讓中士感到很心煩。

中士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人。通常情況下,他會把他趕到圍欄外了事,但是這個人讓他感到有些不放心。一方麵,他穿的這身衣服幾乎是全新的,還能聞到一股男裝店的味道。另一方麵,無論是顏色還是樣式,這些衣服都是那麼讓人生厭,就像是從鎮上小店的貨架裏隨便抓來的一樣,不僅僅是沒有品味——簡直是讓人惡心。

“我這就走……”

“不,你不能走。”中士掏出筆記本,飛快地翻過幾頁,舔了舔鉛筆尖,問道:“你住在這附近嗎?”

“我一周前剛在阿曼甘塞特買了一幢房子。”

“地址呢?”

“我住在布裏克曼,溫德米爾路。”

又是個有錢的混蛋。“你的長期住址?”

“那是在達科他,中央公園西麵。”

中士頓了頓。也許,這是個巧合。他提高聲音問道:“姓名?”

“您瞧,中士,事實上,如果我給您添麻煩了,我馬上就走……”

“你的名字,先生?”他更為尖刻地問。

“真的有這個必要麼?拚起來很麻煩的,讀出來就更加費勁兒了。有時我真不明白我媽媽當時是怎麼想的……”

中士帶有警告意味的眼神使他立刻閉上了嘴——再說一句廢話,等待你這個混蛋的即將是手銬。

“再說一遍。你的名字?”

“格斯特。”

“怎麼拚的?”

那個人把名字拚了一遍。

“姓呢?”

“格斯特。”

中士也用鉛筆把它記錄下來。然後他停下筆,慢慢地抬起頭。奧克利太陽鏡已經摘掉了,他看到一張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麵孔:淡金色的頭發,灰色的眼睛,俊逸的麵龐和像卡若拉大理石般蒼白透明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