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安靜地坐在勞斯萊斯的後座上,一言不發。帕克特在開車,而格斯特則坐在他旁邊的副駕駛座位上,不停地和他討論著波士頓紅襪隊的情況。這大概是帕克特惟一感興趣的話題,更讓文森特驚奇的是,格斯特似乎對這支隊伍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們正從統計學的角度討論1916年聯邦優勝賽上的一些微妙變化。文森特也常以棒球愛好者自詡,但他們談論的話題仍讓他感到非常吃驚。
“我們還會在哪兒見到這個貝克曼?”文森特插了一句。
格斯特回過頭說:“他在楊克斯。”
“你認為他會願意同我們交談嗎?我是說,卡特夫斯和布拉德都顯得不那麼容易親近。”
“我想他會是他們當中最健談的。”
格斯特說完便繼續他和帕克特的討論,文森特把目光移向窗外,注視著窗外的景色,腦中卻一直在思考著他那份關於和亞洲人發生衝突的報告,他應該把該寫的都寫好了吧。和他以前辦過的任何一個案子相比,這個案子要寫的書麵報告都要多出很多。或者是因為那一係列該死的新規定把他束縛住了?格斯特好像從來就沒寫過什麼書麵報告;文森特想弄明白,這位特派員是否仍堅持遵守這些平淡無奇的規定,也許他隻是把填表的時間挪到了晚上而已。
勞斯萊斯已經駛離曼哈頓,轉到威利斯大道上,現在正穿行在大迪恩高速公路星期六早晨的車流中,一路向北駛去。過了一會兒,他從迪恩高速公路拐上了莫蘇魯公園大道,開上了通往郊區內環,包括威斯特郡外沿的碎石路。格斯特仍然像往常一樣,對他們的目的地閉口不談。很多幢黃褐色的建築、老舊的工業聯合體和成排的加油站從文森特眼前一閃而過。大約行駛了一兩公裏,他們又來到了楊克斯大街。文森特向後靠了靠,歎了口氣。楊克斯,擁有全美國最醜陋名字的城市。貝克曼在這兒幹嗎?也許他在這兒有幢好房子,可以俯視哈得孫河的美景——文森特曾經聽說過這兒的河濱複興計劃。
但是河濱卻不是他們的目的地。相反的,勞斯萊斯卻朝著諾迪內的方向,掉頭向東方駛去。文森特看著窗外的路標,提不起一點興致:普雷斯科特路、榆樹路——隻是那兒根本沒有幾棵榆樹,隻有幾棵快要幹枯的銀杏,給兩旁肮髒陳舊的住宅帶來一絲生機。車子繼續向前開,兩邊的房屋也隨之變得更加破舊,很多酒鬼和吸毒者都坐在門階上,目光空洞地看著勞斯萊斯從眼前開過。牆上的每一英寸都覆蓋著幾乎難以辨認的塗鴉——有三個樹樁甚至也滿是塗鴉。整個天空呈現出一片鉛灰色,氣溫也冷得有些刺骨。他們時不時地路過一些空曠的停車場,一叢叢的雜草和毒漆樹已經占據了原有的車位,城市的中心地帶為大大小小的密林所占據。
“請在這兒左轉。”
帕克特轉入一條死胡同,然後把車停在最後一幢住宅的門口。文森特從車裏走出來,帕克特則繼續跟車待在一塊兒。
格斯特並沒有走進那幢住宅,而朝街道盡頭的死胡同走了過去:那兒立著一麵十二英尺高的爐渣磚牆,上麵覆蓋著比別處更多的塗鴉。牆上嵌了一扇破敗不堪的裝飾著鉚釘的鐵門。
格斯特試著推了推扶手,然後彎下腰去檢查那把鎖。他從兜裏取出一枝鉛筆粗細的手電照亮鑰匙孔,同時用一個細小的金屬工具在鑰匙孔裏刺來刺去。
“快打開了嗎?”文森特問。
格斯特站起身,說道:“自然了。”他掏出手槍,朝門鎖射擊:一次,兩次,震耳欲聾的槍聲就像打雷一樣在巷子裏回蕩。
“上帝啊,我以為你說的是要把它打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