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4章 第四章+後記(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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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川與中穀踩著樓梯上樓,路上響著兩人沉穩的腳步聲。

一周前,他們曾滿身大汗地跑上這段樓梯。現在能毫不費力輕鬆越過的十幾公分的段差,當時感覺就像是高聳的牆壁。就算心裏想著要繼續前進、繼續前進,但仿佛腳步隨時會無法跟上,而讓身子往前摔倒。

現在這裏已經看不到彈殼。也沒有硝煙或殘留的催淚瓦斯氣味。他們經過的走廊沒有被打破的玻璃,防火門也沒有被焊接固定。他們能不受任何阻礙地任意往來。

兩人理所當然地走在其中。在目前仍處在封鎖狀態的學校內,沒有學生們的身影。也沒有鑒識人員,隻有用來維持現場的少數製服警員站在各玄關前,校舍內十分安靜。

或許就是這樣,才會讓兩人產生格格不入的突兀感。

從窗戶射進的陽光,仿佛像在讓這棟建築物得到淨化似地,令所有物體顯得格外耀眼,這種環境讓元川有些難以適應。腳下的樓梯應該屬於那些穿著製服的孩子,兩個大男人走著這樣的樓梯,總是讓元川覺得這是某種玷汙的行為。

實在難以想像一周前有大群經過武裝的男人,隻為了將兩名少女逼到退無可退,而用皮靴靴底踐踏的這個樓梯,現在就在元川他們腳下。

兩人輕輕推開那因為被突入班用破門工具撬開,現在仍處於破損狀態的鐵門。

一望無際的藍天。仿佛像是點綴般悠遊在空中的純白雲朵。如果抬頭觀望,還能看見正像要烤焦兩人皮膚的炎熱太陽。這已經是夏季的光景。但是如同吐息般輕撫頸項的涼風,似乎還在懷念著春天。現在既不熱也不冷,隻有些微的暖意。但隻要再過半月不到,這也將會變成連汗水都無法帶走的熱風吧。

“從這裏看到的景色,要遠比你待得那間病房要好多了。天氣這麼好,甚至讓人想開車去兜風呢。”

中穀望著聳立在北邊的翠綠山丘,說出這種有些自虐的話。他的愛車現在零件應該已被拆光,正在等待被機器壓成廢鐵吧。

元川看了看手表。十二點半。距離約好的時間還有三十分鍾。

兩人坐在並排在屋頂的其中一張長椅上。痛死了。兩人一起呻吟道。一周前受的傷,現在還沒能痊愈。

兩人從懷中取出各自的香煙。他們在明知這裏是高中,並且在知道現在可能還有媒體在某處監視的情況下,開始吞雲吐霧。

兩人不發一語地抽了一陣子香煙。隨著香煙縮短,太陽也開始灼燒兩人的皮膚。在陰影底下算是相當舒適的天氣,但若是處在直射日光下,則會感受到稍早的夏意。

“……也許該買一些涼的才對。”

看著衣襟浮現汗漬,小聲這麼說的中穀,元川笑了。因為他想到一周前,他們沒有任何遲疑地跑向那兩人身邊,還毫不猶豫用槍口對準突入班,並在看見那些人無視自己繼續前進後,兩人甚至揮拳相向,而現在卻是在暑意下沒精打彩的模樣。

“中穀學長。為什麼那時候要那樣趕去呢?到底怎麼啦?那可是我看過你最帥的一次了。”

雖然距離那件事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但元川卻是直到現在才初次碰觸有關那件事的話題。因為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們自然將這個話題視為禁忌,當被其他人問到的時候,中穀也都會隨便敷衍過去。

“我可是一直都很帥的。”

“如果你能捏著肚子上的贅肉說同樣的話,那我就同意你的說法。”

兩人邊笑邊回想一周前的事。中穀用Government的槍響,製止了想要衝到屋頂上的突入班……接著就演變成在媒體前上演的二對四互毆。結果在撼動社會的重大案件最後的最後,警方自家人互毆的光景被媒體以現場直播的方式傳遍全國。

大概就是現在他們坐的這個地方吧。元川回想著。那是他們在打倒兩名突入班的成員後,卻被剩下的兩人一口氣撂倒、躺下的地方。在二對四的情況下擊倒兩人。在元川有隻手不能用的狀況下,這樣的表現應該算相當好了。

“畢竟有人在眼前死去,是件令人討厭的事嘛。無論對方是什麼樣的家夥,能救的話,我就會想救。每個人都是這樣不是嗎?”

“如果隻是想的話,確實是沒錯,但如果被問到是否會實際去做,那就得看狀況了。”

也是啦。中穀邊扯了扯衣領,邊這麼應道。

“不過這次我不覺得有救到什麼人。到最後,我們做的事真的有意義嗎?”

“因為我們做的事,隻是多拖了點時間而已。”

當共計六名警員上演的罕見互毆告一段落——也就是中穀和元川被人揍扁——的時候,海棠馨和梔奈緒都丟掉了手上的槍,擁抱著彼此。仿佛是在說與其有閑工夫握槍,還寧願再多感受一點對方的存在一樣緊緊地相擁著。

看著她們那個模樣,讓兩人流著血的表情頓時傻眼,隻能“咦?”地發出不解的聲音,在一旁看著一切。

“畢竟這個無論是警察、媒體,所有人……全部都被牽扯在內的大騷動,從最初到最後,位在核心的都隻是擁有四把槍的那兩名少女。就算事件的契機是那名搶匪和警察,但最後讓這一切開始、讓這一切結束,或是選擇讓事情繼續發展的始終都是那兩人。”

在中穀的威嚇射擊後,所進行的不是說服或談判,而是極為原始、無可救藥的難看互毆。每個人都呈現混亂與焦躁,並且不甘挨打,最後在怒吼跟哀叫聲此起彼落的狀態下,一群人不斷互毆起來。

然後等到回過神才發現事情全部結束了。

“在那件事裏麵,我們大概就像生魚片的配菜,或是冰淇淋的甜個罷了。”

如果要說元川他們做了什麼,那就隻是多給了她們短短數分鍾的說話時間而已。剩下就隻是上演足以讓電視台當成話題的毫不留情凶狠互毆,為這次事件增添一些歎息跟苦笑吧。

現在的元川已經明白,包含他們跑上那段階梯時心中湧現的決心等等在內,到頭來全部都隻是在空轉而已。

或許當時她們所真正需要的,並不是能代替她們將手撥開的另一隻手,而隻是能稍微喘息的時間吧。雖然就結果來說還算不錯,但總是讓他們難以釋懷。

“甜筒可是很了不起的呢。外國的老歌裏,有段歌詞是這樣說的:‘無論昨天的苦惱還是今天的眼淚,就像是幹硬的甜筒。那並不是沒有用的東西。因為那將穩穩支撐著明天的笑擎。記得是美國……不對,是英國嗎?奇怪?還是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