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
天草沙代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將裝有西瓜的大盤子放到桌上。
「不介意的話,請用。」
她的肩膀在顫抖。要說是緊張,倒是有點不同。但是要說她完全不緊張嘛,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正確來說……
「……嗬,噗。」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完全不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她總算勉強裝出個樣子,然後以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看著天草家的兩位客人,也就是自己的上司仮名史郎,還有遠房親戚天草通。
(什麼?)
她的視線如此訴說著。
(這是怎麼一回事?)
但是,坐在桌子另一端,跟她麵對麵的兩名男性也露出曖昧的笑容,隻是沉默地搖搖頭。更進一步說明的話,在場的外神雅人跟吉兒兩人也是一臉困惑。
吉兒甚至露骨地張大了嘴巴,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這是什麼啊?
她抬頭看著雅人的眼神,很明顯地是這個意思。
首先,地點是在天草家的客廳。
這個家的主人天草沙代就坐鎮在這裏。
她很有禮貌地迎接客人們。
然後逗留在天草家,不,應該說是暫住在天草家的外神雅人跟吉兒也坐在一旁。
原本雅人並不想同席。
當然啦。
這兩名客人很明顯地是有很重要、而且很要緊的事情要來跟沙代談。身為局外人的雅人,離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是兩名客人,尤其是表明自己特令靈能搜查官身分的仮名史郎如此要求,所以雅人跟吉兒才會一起留下來。
仮名史郎是這麼說的——
『你是外神同學吧?可以的話,希望你也留下來一起聽。』
就是這樣。
但是,嗯,比起這件事,更重要的是……
「……雅人。」
吉兒拉了拉雅人的袖子,想要大聲地開口問話。有了羞恥心的自覺,比以前更像個女孩子的吉兒,對於看情況發言這件事似乎還不是很擅長。她就像在國王穿新衣的故事裏,那個想要說出國王沒穿衣服的小孩子一樣,有著赤子之心。
雅人開口了……
「噓!」
他盡可能地想讓吉兒安靜下來。就在這時候——
「啊嗯啊嗯。」
一隻褐色的大手伸向盤子,一把抓起切好的西瓜。
然後送到了嘴邊——
「……兜兜沒。」
大口咬下。
「兜兜沒。」
用力地點了好幾次頭。
「兜兜沒。」
「噗,噗。」
跪坐著的天草通連忙低下頭,全身都在發抖。
他在忍耐。
強忍著笑意。
「噗。」
他的笑意傳染給天草沙代,雅人也不禁想要噗哧一聲笑出來,連忙用咳嗽帶過。
吉兒則是「喔~」地發出佩服的聲音。
她雖然感到驚訝,但眼神是善意的。
而仮名史郎則是一臉有點困擾的表情。
「呃~那個……」
他看著夾在自己跟天草通之間的第三位來訪者。
其他在現場的人,也一同將視線投向這名來訪者。
沙代、通、雅人、吉兒的視線都集中在這個人身上,但這名人物卻完全不為所動,隻是大口大口地吃著西瓜。
首先必須提到……
他上半身是裸體的。
身上隻穿著腰間的蓑衣。
褐色的肌膚。
卷卷的黑色短發,強壯發達的四肢。
小腿跟手臂也都粗壯得嚇人。
旁邊還放著一把長矛。
上麵有裝飾。
大大的眼睛。
大大的鼻子。
看起來就像是在無邊無際草原上奔跑的典型。或者該說,就像是在島上受到大家尊敬的酋長。
這名男性……
大約四十歲左右。
「咳咳。」
仮名史郎清了清喉嚨。
「嗯,詳細情況之後再說,我先介紹一下,這回來天草家辦事的人,除了我之外還有這位,他是觀察員兼審查員。」
他停頓了一下,別開了眼神。
「嗯~這位是日本靈能者協會會長,綾小路高麻呂大人。」
噗。
太多可以吐槽的部分,讓雅人跟沙代拚了命地忍住不笑出聲。然後,剛剛嘴巴裏一直說著……
『啊嗯啊嗯。』
還有……
『兜兜沒。』
這些莫名其妙的單字、穿著短蓑衣的男性,突然朝著雅人他們一鞠躬。
「我是綾小路。」
然後以簡單的日文介紹自己。
大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綾小路大人……」
其中,隻有一個人還維持著認真的表情,那就是仮名史郎。他豎起手指說明。
「是日本靈能者協會這個民間團體的會長。外神同學……你有加入日本靈能者協會嗎?」
「唔、噗。噗……那,那是什麼啊?」
雅人很痛苦地回問。
「咳咳咳。」
通一邊咳個不停,一邊喝茶。沙代深呼吸了幾口冷靜下來後,總算是克製住想笑的欲望。
「啊嗯嘿,嘿、嘿、喝!」
短蓑衣男性拿起放在身旁的長矛,不停地照著節拍往前刺出。
「噗!」
看到這畫麵,沙代又忍不住眼眶含淚地肩膀顫抖。吉兒的眼睛眨啊眨的。
「簡單來說,就是工會之類的團體喔。像農業協會或漁業協會那樣,以改善靈能者的生活為目標,是近幾年才設立的。」
為什麼他的表情可以這麼認真呢?除了仮名史郎之外,其他人都盡全力在忍著不要笑出來。
仮名史郎繼續說道:
「這是為了以防萬一的保險,同時還有救助金。要是今後想以靈能力者的身分繼續發展下去,最好考慮看看要不要加入。」
「唔。」
天草沙代總算是將表情平穩了下來,勉強擠出聲音。
「沒、沒必要加入喔,外神同學。硬要說的話,那不過是管理、監視在野靈能者的中央主導禦用團體罷了。」
「你啊。」
仮名史郎雙手交疊,麵有難色。
「為什麼你老是要唱反調呢?以致力於設立協會的川平家當家為首,曆代的會長可以說都是跟這種體製站在相反立場的人呢。」
「啊嗯~」
綾小路用長矛尖端戳了戳仮名史郎的後腦勺。
「噗呼!」
天草沙代被擊沉了。
她趴在榻榻米上發抖,相對地通則是坐起身子。
「我、我也有加入靈能者協會喔。客觀來說,是有加入的價值啦。」
但是,當他看到沙代所看到的畫麵——
「噗哇!」
通發出奇怪的聲音,然後雙手捂住嘴角,身體往後仰,以一副很痛苦的樣子扭動著身體。
「嘻、嘻!嘻!」
他發出了奇怪的呼吸聲。
「?」
仮名史郎覺得很不可思議地低頭看著他。
真的……
為什麼能這麼泰然自若呢?
這個人實在是……雅人扭曲著一張臉,拚命地捏著大腿,盡量不笑出來。
簡直像是小型的拷問一樣。
「唉,算了。」
仮名史郎清了清喉嚨,強硬地把話題拉回來。
「剛剛我也說過了,綾小路大人是靈能者協會的第一屆會長。」
「大家好,我是綾小路。」
穿著短蓑衣的人又向大家一鞠躬。
雅人受不了了。
「等一下!嘻!」
他的臉在微微抽動。
「我是綾小路!」
突然問,男性持長矛往上一跳,然後從房間裏大步大步地往前踏出去。雙手拿著長矛的他,將長矛尖端往天花板一刺,就像是在慶祝豐收,又像是即將上戰場一般,開始跳起英勇的舞蹈。
「喔喔!喔喔!」
仮名史郎沉默了片刻之後……
「什麼啊?」
他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要去上廁所喔?」
不行了。
「噗!咳噗!」
為什麼仮名史郎會知道啊?
雅人跟沙代也追隨著通,倒在榻榻米上頭。
真是的。
這些人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啊?
「那位綾小路大人,是因為致力於設立日本靈能者協會的川平家當家特別推薦,才會成為會長。川平家當家說:『他雖然是個奇怪的男人,但卻很適合擔任協會的代言人。』」
仮名史郎麵不改色,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對著倒在榻榻米上的三個年輕人說道。
就某種層麵來說——
這個人,說不定是最奇怪的……
雅人心裏一邊這麼想,一邊坐起身子。
「……」
他突然跟仮名史郎四目交接。這人應該才三十歲左右吧,外表看起來很符合這年齡,肩膀厚實,體格很不錯。
那直視過來的眼神。
說他很帥是沒錯,不過讓人感受更強烈的是他那認真的態度。不可思議的表情,幾乎有種滑稽的感覺。
(咦?)
雅人突然想到……
(這個人,好像在哪裏見過……)
他尋找著記憶裏的線索。
(還有川平家。)
沒記錯的話,那是犬神使的名門之一。每一代的當家都很有包容力,因此在北日本擁有絕大的影響力。
從前,他曾經遇見過一次川平家的人……(插花:啟太君,莫非以後還有乃的戲份-
-。。)
(是很奇怪的人呢……突然發飄然後圈圈叉叉的。)
他露出了既曖昧又苦澀、帶點懷念又有點開心的奇怪表情(吉兒覺得很不可思議地抬頭看著雅人)。
這時,跟雅人一樣坐起上半身的通開口了。
「不過那一位……」
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奇怪。
「我是有聽過傳聞,不過……」
他帶著感歎地歎了一口氣。
「還真的是……很奇怪的人呢。」
「真是的。」
撩起頭發的沙代一臉疲憊的樣子。
「真是的!都不知道要從哪裏吐槽起了!」
她瞪著自己的上司。
但是,仮名史郎像是毫不在意她的視線一般。
「不管是聲望還是能力都不在話下,總而言之,這位綾小路大人的家世也很正統,川平家當家所說的代言人,也包含了這個意思。」
他豎起手指。
「無論如何,綾小路家可是有千年以上的正統家譜傳承,而且都是由嫡子繼承。這在名門傳統家族眾多的日本,算是很厲害的吧。」
這份家譜——
三個年輕人,沙代、通、雅人在心裏同時吐槽。
先拿出來啊!
別管那麼多,先拿出來啦!
但是,仮名史郎根本不管這些。
「……那位綾小路大人。」
他自顧自地繼續說。
雅人逐漸覺得……
有問題的應該是自己的感知度,那個人(綾小路大人)的外表或許很普通,根本就是個普通人吧。
不!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他搖了搖頭。
仮名史郎說道:
「不光是家世,他可不是花拳繡腿,而是真的有身為靈能者協會會長的實力。他可以認定『權威』喔。可以認出什麼才是『本尊』,簡單來說,那個人就等於是靈能界的貴族一樣。」
「?」
雅人露出訝異的表情。仮名史郎慢慢豎起手指:
「他的靈力似乎是『天下布名』,隻要是被綾小路大人賜過的稱號,不管是在名譽方麵還是靈能方麵,都能在世間通用。根據我所看過的例子,他在不怎麼紅的拉麵店裏吃了拉麵,覺得很好吃,便在和紙上洋洋灑灑地寫下『這條街上最好吃的拉麵店』幾個字,交給拉麵店老板。結果,客人就源源不絕。」
好像招財貓……
不知道是誰這麼說。
雅人也頗有同感。仮名史郎滿意地點點頭。
「綾小路大人能夠看出真正的價值,然後賦予其權威。然後,這就會流傳世間。過程似乎就是這樣。」
(重點是……)
雅人微微地冒著冷汗。
(剛剛穿成那樣的那個人,跟這位仮名先生一起去吃拉麵啊……)
這到底是怎樣的畫麵?
應該是很珍貴的畫麵吧。
就在這時候……
至今一直保持沉默的吉兒拉了拉雅人的袖子,微微一笑之後小聲說道:
「雅人,剛剛那家夥人很好唷。」
「啊?」
「那家夥很強又很坦率,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喔!」
吉兒說了好幾次,然後頻頻點頭。
「……」
雅人沉默了一會兒。
「是喔。」
他笑了。雅人把手放在吉兒頭上,撫摸了一下。
「雅、雅人……」
吉兒有一點臉紅。
「嘿嘿嘿。」
但還是發出了可愛的聲音,搓了搓額頭。雅人心想……
(嗯,雖然外表看起來很奇怪,不過應該不是壞人……)
他相信吉兒的判斷。
她有身為福神的直覺。
有時候,她的直覺比雅人還要敏銳許多。
「……」
仮名史郎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盯著吉兒看。通看著仮名史郎,認真地問道:
「那、那位綾小路大人為什麼會在這裏?除了仮名先生之外,還有其他的監視者嗎?」
仮名史郎點點頭。
沙代跟雅人都坐直了身子。
看來,要進入真正的主題了。
仮名史郎的表情帶著點苦笑。
「真·女神似乎覺得隻有我一個人不夠可靠。」
他瞄了雅人一眼,然後直盯著天草沙代看。
他很肯定地說道:
「天草同學。」
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當初雅人就覺得很妙。
這兩個人的組合很特別。
首先是仮名史郎。
他是天草沙代的上司,也是鎮靈局這個中央機構的人。
還有天草通。
他是天草沙代的親戚,也是沙代評為『父母留給我唯一可以保護我的刀』的少年。看來在有著各式各樣複雜內情的天草家裏,沙代可以信賴的隻有一名少年而已。
詳細的理由雖然不清楚,不過現在跟那個叫阿靈的女性來家裏時完全不一樣,沙代很輕易地就接受了這個叫做通的少年來訪。而且少年身旁還有仮名史郎,他很明顯帶著一副嚴肅的表情,怎麼看都不像能夠盡情款待的狀況。
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話說回來,這兩個人來這裏究竟有什麼事?
而且……
「……呃,所謂的危機是?」
當事者沙代本身什麼也沒說,隻是一直低著頭,所以雅人代替她開口問道。
麵對這麼沉重的氣氛,吉兒想必也感受到了什麼,因此輕輕地拉住了雅人的衣擺。
「……現在再提這個可能有點晚。」
通覺得有點抱歉地瞄了雅人一眼之後,再抬頭看向隔壁的仮名史郎。
「讓外神先生一起留在這裏真的好嗎?」
「……」
仮名史郎沉默地雙手交疊,沒有看著雅人。
「外神同學,你啊……」
他很認真地開始問起雅人奇怪的事情。
「你曾經因為很喜歡某個女生,為了看她的裸體,而從斷崖絕壁上跳下去嗎?」
啊?
雅人先是一臉目瞪口呆的樣子,然後仮名史郎又更認真地問道:
「你曾經因為超超超級喜歡女生,所以一直搭訕剛認識的可愛女生嗎?」
天草沙代驚訝地抖著肩膀。
吉兒的臉上露出不高興的表情,捏了雅人的側腹部一下。
「等、等一下啦!」
雅人壓住吉兒還想要繼續捏的手,然後搖了搖頭。
「怎、怎麼可能!我絕對不會那樣做的!」
突然間……
仮名史郎微笑了。
為什麼呢?
那個笑容跟某個笑容重疊在一起。
是雅人很熟悉的某個人……
仮名史郎溫柔地眯起眼睛。
「你就是你啊,外神雅人同學。」
「啊?」
「沒什麼。」
仮名史郎沉默深思。然後,關於剛剛那些奇怪的問題,他完全沒有說明,就轉頭去看著通。
「讓他留下來吧。現在天草家正在發生的事,我想他聽一下會比較好。」
就在這時候……
「不是現在吧。」
沙代的聲音聽起來很疲累。
「已經發生了六十年,曆經這麼漫長的歲月了。」
沙代瞄了雅人一眼。
雅人吃了一驚。
沙代的眼睛裏……
浮現出他至今從未見過的光芒。
「……」
那是一種暴力的……
虛無。
「天草同學。」
雅人小聲地叫喚她,那一瞬間,天草沙代轉移了視線,像是雅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我大概都知道了。好好好,我知道了。一開始通跟仮名先生前來,還要求這位『五元』術師一起來聽,我本來以為是要談之前對方拚命拜托、要讓『五元』術師正式登錄在鎮靈局的事情。」
沙代她……
泄漏出心裏的聲音。
令人驚訝的是……
她很率直地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真讓人失望。」
隻不過……
「好遺憾,本來還以為可以一直跟『五元』術師一起工作呢。」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沉重。
就像在說,那一天永遠不會來臨一樣。
雅人吞了一口口水。
吉兒的臉扭曲了。
通好像想說什麼,張開了嘴卻又停下動作。
隻有仮名史郎一點都沒變。
「抱歉。」
他以非常誠摯的態度跟自己的部下道歉。
「……不。」
沙代搖搖頭。
「我隻是覺得遺憾,真的很……遺憾。」
她歎了一口氣,垂下了頭。
看起來讓人好心痛。
她那豁出去般的率真態度……
是她第一次……
這樣。
「為什麼?」
雅人丟出了這樣的一個問題。他望著通、仮名史郎還有沙代。
「為什麼?」
然後,再度毫無意義地開口問道。
「……」
仮名史郎看著通。通也回看著仮名史郎,他的表情似乎快要哭出來了,沙代以疲累的聲音說道:
「我也希望讓『五元』術師離開,不要再聽下去了。」
她以最後的一抹溫柔餘光看著吉兒。
「還有這位福神也是一樣。」
像是再也看不到他們一般。
「……」
仮名史郎又雙手交疊,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他還是以非常認真的表情說道:
「不行,我要他們留下來聽到最後。」
他直視著沙代。
「是嗎?」
相對地,沙代的聲音很輕。
那聲音不像抵抗,聽起來比較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果是抗議的怒吼,可能還好一點吧。
「那就隨便你了。」
她轉頭看向旁邊。
「呃……」
「該從哪裏開始說明呢?」
雅人才剛開口,仮名史郎就打斷了他原本要說的話。
「可能得先講有關天草家的曆史吧。」
「簡單一句話,就是六十年前,有個怪物老太婆篡奪了虛有其表的名門。」
「沙代小姐!」
聽到沙代自嘲的話,通大叫著。
「……通,這是事實啊。」
沙代眼神黯淡地笑了。
「我絕對不會原諒那個老太婆,也不打算妥協。我絕對不會成為她的應聲蟲,不過,隻有一點,我同意那個妖怪老太婆所說的。」
她做了總結。
「『強』是絕對的。」
「怎麼會……」
「弱者不管被怎樣對待,都是無可奈何的事。」
「可是……」
「所以,為了不要成為任何人的應聲蟲,我想要變強。雖然很難說我已經準備好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反正她一定是想以我為餌,要我跟哪個有錢人結婚吧?」
聽到沙代所說的話……
「啊,唔。」
通呻吟著說不出話。
不是因為被沙代說中了。
也不是因為她看穿了事情的真相。
而是因為事實比她的推測狀況還要糟,所以他沉默了。
但是坐在一旁的特命靈能搜查官可管不了那麼多。
他直截了當地說了。
「不,狀況更糟。」
他直視著沙代,告訴她最糟糕的情況。
「你是『決鬥』的附屬獎品。也就是說,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
「真·女神讓所有人都能參與『決鬥』,不隻是天草家的人,隻要是對自己手腕有自信的人,都可以參加。正式獎品是名門·天草家的當家寶座,附屬獎品……」
他一直看著沙代。
「就是你。」
「……」
雅人愣在原地。
「啊。」
身旁的沙代肩膀頓時失去了力氣。
「該怎麼說呢。」
她胡亂撥弄著瀏海——
「那個老太婆……」
然後眼露凶光。
「瞧不起你呢。」
仮名史郎淡淡地加了一句話。通在一旁很害怕地比著手勢,要他慎選字眼。但他卻完全無視。
「真·女神大開方便之門,正如字麵上的意思,就算不是人類、是魔物都無所謂,是人的話,不管是犯罪者還是個性異常的人,這些經曆一概不過問,隻要夠強就好,這點你也了解吧。」
「……」
沙代沒有回答。
「這是將自古以來的儀式重新加以利用。隻要贏了就可以得到一切,包括天草家的全部,包括這些傳統,以及你本身。」
「……」
「你會變成勝利者的所有物,無法預測會被如何對待,然後真·女神已經擺明了,一切的抵抗都是沒有意義的。」
仮名史郎輕輕地苦笑。
「為了顧及她自己的麵子,她應該會盡一切力量履行這份公約吧。在那種情況下,你隻能打倒真·女神。以你人類的身軀,在這種狀況下……」
「……不可能啊。」
她一口否決。
雅人的嘴一開一闔,一直想要找機會開口。但聽到這裏,他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那個天草沙代——
居然說不可能,然後放棄戰鬥。
對手到底是怎樣的人?
那個叫做真·女神的。
這時,沙代稍微詢問了一下詳情。
「……不過,等一下。這樣有什麼意義?也就是說,對那個老太婆來說有什麼意義?」
「她要收報名費。」
這回換通來說明。
「收得非常貴。」
「原來如此。」
沙代用鼻子哼了一聲。有點瞧不起真·女神地眯起眼睛。
「很像是那個老太婆會做的事。人都聚集了嗎?」
「呃,現在大約有兩、三百個人。她好像很大手筆地通告了全國。」
「……」
沙代硬是說了句玩笑話:
「我這麼紅,真是傷腦筋呢。」
仮名史郎又再加了一句:
「其中還有一半不是人類。」
「唔!」
雅人像是終於忍不住似地叫出聲。他反射性地站起身子。
不知道是否已經預測到這氣氛的變化,仮名史郎看著雅人。
剛剛他甚至還很粗線條地跟沙代說明事情。
對於同行者莫名其妙的言行舉止,他的眉毛連動也不動一下。
總是一臉認真,永遠一號表情,不知道是否隻是個性頑固,抑或不是?
他的真麵目沒有人知道,隻有一點不會錯,就是他隻靠視線,就輕輕鬆鬆地看穿了雅人。
然後,他還是以一貫認真的語氣問道:
「外神同學,你覺得『強』到底是指什麼?」
「……」
雅人瞬間呆住。仮名史郎又繼續窮追不舍地問下去:
「是指靈力的高低嗎?還是靈術的精準度?是體術的熟稔度?還是心靈的強韌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