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草大樓一樓的入口大廳,是通往購物中心跟影城兩邊通路的起點。天花板一路挑高到四樓,正麵的玻璃窗外灑入燦爛的陽光。雅人跟吉兒所在的位置,正麵有並列著峉裏島風椅子跟,桌子的休息區,左邊有噴泉,後麵還有假山造景。這裏種了很多熱帶特色的觀葉植物,另一邊的舞台區,從這裏看過去,隻看得到有著白色裝飾的柱子。
完成報名手續的靈能者,陸陸續續聚集到這個廣場的空間來。
雅人跟吉兒手牽著手,盡可能地靠牆邊站著。
其實他本來很想離開這裏,躲到一樓的某處店麵去(這裏似乎除了靈能者相關者之外,全部都被拒於門外了。因此不管是哪間店還是通路,都沒有店員跟客人在),不過最後雅人還是放棄了。因為他想要確保寬廣的視野,觀察參賽者們。
情報當然是越多越好。
不愧是全國各地菁英盡出,這裏真的有各式各樣的靈能者們。有肌肉發達、筋骨隆起的僧侶,也有眼神銳利的深山野和尚。
還有看起來十分可疑,外表像是神父的人。
雅人一開始聽到沙代、通還有仮名史郎說的話時,還想像著聚集而來的都是些陰陽怪氣、看起來很壞的家夥。但事情看起來並非如此,最起碼在這裏,周遭的這些人比較上來說都還算是稍微正常點的(拿這個字來形容靈能者,好像有點不太適合就是了)。
就像從沙代不在這裏這一點就可以看出,或許天草家的人一開始就是從上層開始參賽。
(仔細想想的確是這樣啊……)
雅人在內心苦笑著。
(就算被當成獎品,天草同學也沒必要從最下層開始比賽啊。)
雖然他不知道天草沙代付了多少錢,但肯定是在這上麵的樓層吧。
也就是說,目前在一樓的,主要都是天草家以外的人。簡單來說就是沒有錢的人吧(不過對雅人來說,一百萬已經是非常大的一筆金額了)。他仔細聽著周遭的人對話。
「好,一定要爬到最上層給他們瞧瞧。」
「這是試探身手的好機會。」
有的人抱持著這樣的想法。
「隻要在這裏漂亮地打贏,我們流派就能在世間享有名氣。」
「鎮靈局好像也有參與,如果在這裏有活躍的機會,說不定就能開啟仕途呢。」
也有的人是這樣的打算。
恐怕他們都是為了修行目的或沽名釣譽才來的吧。
這部分還算好,雅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
「糟透了,回收了初期費用就走吧。」
「不不不,難得有機會賺錢,當然要一直打、一直打,最後再逃走就好啦。我最少也要帶—個一千萬回去。」
有一群看起來不怎麼友善的人,聚在一起秘密商討著事情。
(他們說的是怎麼一回事啊?)
雅人心想……
要回收一百萬的報名費,應該是隻有成為第一名才辦得到的啊。但很明顯,這些人是來賺錢的。
而且,他們都已經計劃好了。
(總而言之,剛剛的這些話要記起來……)
雅人在心裏記下了這件事。
在大多數都算是認真參賽的人之中,還是有少數讓人覺得麵目可憎的家夥。某個程度來說,這種人的存在算是必然,可以說是一定會有的吧。跟剛剛那些談到錢的人比起來,他們刻意不提自己的目的,這樣反而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他們不群聚,跟雅人一樣分別站在牆邊,悄悄地融入周遭的氛圍之中。
有的人隱藏在麵罩之後。
有的人穿著西裝,戴著眼鏡。
他們都在仔細地觀察四周,很明顯地已經習慣這樣的場合。他們不說無謂的廢話,努力地隱藏自己的力量。
但是,雅人知道……
因為,自己也跟他們一樣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盡全力地在收集情報。
(一樓的強敵恐怕就是那些人了吧……)
雅人把他們的樣貌記在心裏。
然後,跟這些怪人不同,有些人的瘋狂想法,很明顯地就被看穿。
「嘿嘿嘿嘿,天草家的女兒聽說是個大美女呢。好想趕快得到手哩。」
他們赤裸裸地表現出自己的欲望。
「啊~要是得到了天草家的財產,之後要做什麼啊?花個一百萬可以得到年輕女人,還可以得到這麼大一棟大樓,真的是很便宜呢。」
連這麼下流的話都有人說。
雅人露出不高興的表情。然後,其中一人發出驚訝的叫聲。
「喔!」
然後周遭的人便開始……
「怎麼啦?」
「什麼?什麼?」
七嘴八舌地詢問。
「你們看!嘿嘿嘿!那個天草家的獨生女就在這裏耶!我之前曾經遠遠地看過那個小丫頭喔。」
有人話一說完,便大搖大擺地走近穿著水手服的(謎樣)大叔。雅人不禁冒出了冷汗。
看來,從後麵乍看之下根本分不出來。雅人自己也是一樣。
對方其實是個大叔。
男人強硬地抓住(跟沙代穿著一模一樣的水手服)大叔的肩膀,想要讓對方轉過頭來。
「喔~?莫非你就是天草家的……」
男人講到一半就說不出話來了。
粗眉毛。
麵無表情。嘴角還叼著根雪茄,呼地吐了一口煙。
大叔……
「……」
完全沉默。明明打扮得像個變態,但他的表情卻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還要沉著冷靜。
說不定,這代表他強到無人能敵。
大叔那種悠哉悠哉的態度,讓人不禁有這樣的想法。
「嗚哇!」
男人的聲音像是破鑼嗓子的青蛙一樣。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雅人也很有同感。
真的……
那個人到底是什麼人啊?
「……」
另一方麵,雅人還很介意某個人。
從剛才起,這個人就坐在雅人的對角線上,喝著罐裝果汁。端正的美貌加上狐狸一般的丹鳳眼。
黑色長發上係著紅色緞帶。
身上環繞著一股讓人不敢靠近的氛圍。但是,一臉不高興的表情跟有點鬆垮垮的長褲,加上袖子較長的長袖襯衫,顯得那人挺像個孩子。
嗯,實際上她也是個孩子吧。
看起來大約十幾歲而已。
那人注意到雅人的視線。
「~」
她用力地用手指拉著眼角,吐舌扮了個鬼臉。不過她另一隻手卻握著一個英俊長發男的手。然後那個長發男又握著另外一個帥哥的手,那個帥哥的另一隻手又握著身旁短發帥哥的手。
也就是說,以少女為起點,這些男子的手都牽在一起。
三個帥哥跟一個嘟著嘴不高興的可愛少女。
「哈哈。」
雅人露出了苦笑。
他覺得他們很可憐。
因為,雅人也是因為同樣的理由而牽著吉兒的手。
在這次的參加者之中,召喚像式神或犬神這些除了自己本身以外的靈體,借由他們來戰鬥的靈能者,必須事先申請,而且還得隨時跟這些靈體保持身體上的接觸,才會被認可能夠使用。也就是說,雖然這麼說可能有點難聽,但少女的犬神跟依附著雅人的吉兒,是和會飛的道具算在同一種項目裏。
眼武器一樣,使用時必須要有碰觸到才行,這是規定。
但是,雅人對這個規定並沒有什麼不滿。
因為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對其他參賽者就太不公平了。
要是允許無限製地召喚式神或召喚精靈,術者就能很輕鬆地增加戰力。隻要一百萬的報名費,就能帶著福神吉兒一起參加,雅人覺得非常值得。隻不過視線那端的少女,剛剛可是爭執了好一會兒。
「為什麼!怎麼這樣!這樣不是很丟臉嗎?我不要啦!」
她在入口處附近大叫。結果……
「小姐,請忍耐一下。」
「是啊。沒有我們在的話,小姐什麼都辦不到吧。」
周遭的美青年們接連地安慰著她。
這畫麵看起來,就像有點倔強的少女被三個哥哥保護著一樣。雅人不禁嗬嗬嗬地笑了。
「!」
結果被少女看到,因此她才會敵視雅人。
她好像以為雅人在嘲笑她。
(她有說她是東家的人吧。)
那是跟川平家齊名的西方犬神使名門。
(總而言之,得注意了……)
老實說,不可思議的是,他在少女身上幾乎感覺不到任何力量。但她周遭不同類型的美青年(恐怕就是化為人形的犬神們吧。三個人都像男公關一樣,散發著華麗的氣息)們,則有著不可小覷的靈氣。
而且雅人知道,犬神人數越多,力量就會相乘加倍。
他們的本領就是有如野狼一樣,群眾作戰。
這回雖然有必須牽手的製約在,但他們的戰力絕對不可輕忽。
以前雅人認識的犬神使,雖然隻帶了一個犬神,但卻以狡猾的策略跟卓越的實力,漂亮地殲滅了讓雅人很傷腦筋的妖怪寺怪物們。而且還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嘴裏哼著歌。
犬神使很強。
這是雅人的基礎認知。
(不過,那個女生是為了什麼理由來參加的呢?)
雅人內心裏充滿了疑惑。就在這時候……
『嗚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間,天花板附近傳出了奇怪的聲音。
四周開始騷動。
大家都左顧右盼,在尋找聲音的出處。
最後,終於發現到聲音是某人的笑聲,來自於設置在天花板附近的擴音器。
『啊~聽得到嗎?聚集在此、遊手好閑的家夥們,低級惡心的貪心鬼,過於自信的自大狂。嗚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四周的人開始緊張。
雅人緊握著拳頭。
他的背部僵直,就像是有電流穿過一樣。
雅人睜大眼睛。
就算對方沒有自我介紹,他也知道。
是喔……
就是她啊……
『嗚哈哈哈哈哈,在熒幕前這樣看著你們,全是些有點髒,惡心又低級的家夥呢。什麼?是想要我們家的財產?還是想要得到在天草家稱霸的名聲?或者是想要我們可愛的沙代獻出貞操啊?』
雅人緊咬著牙關。
這就是統領天草家的『絕對支配者』真·女神。
要是一個不留神……
光是她的聲音就能把你吃掉。
周圍的人都在騷動,特別是強者對於真·女神這不尋常的演說都有了反應。
『嗚哈哈哈哈哈!』
那笑聲沙啞粗糙到就像是用研磨棒磨洗衣板一樣,真·女神繼續說道:
『我超喜歡這樣的你們。』
嗚噗。
不停作惡的嘔吐聲此起彼落。擴音器裏傳出太過強大的靈力,因此靈能者們都能清晰地看到穿著比基尼(重點部位用貝殼遮住的款式)的真·女神,躺在不知道哪個房間裏,輕拋媚眼的樣子。
而且,那皺巴巴的嘴角還擠出想親吻的樣子。
雅人也不禁按住嘴巴。
仔細一看,犬神使的少女一副幾乎要昏倒的樣子,臉色發白。周遭的帥哥犬神們,臉部肌肉也都在抽動。
跟雅人一樣靠在牆邊的怪人們,有人覺得很煩,有人在呻吟。
唯一沒有改變的……
「……」
隻有那個在抽著雪茄的水手服大叔。
在這種狀況下居然還能完全不當一回事,那個人應該是真的很厲害吧?
雅人不禁冒起冷汗。
『嗚哈哈哈哈哈!我決定了!要給你們獎賞!除了沙代之外,我也算是附屬獎品吧。我的身體你愛怎樣就怎樣喔。』
就在這時候……
大家都忘了恐懼。
也忘了要客套。總而言之現場響起一片噓聲。
是真正的噓聲。
「開什麼玩笑啊!」
「我死都不要!」
甚至有人丟東西。雅人也很有同感。
『……唔唔。』
這下就連真·女神在擴音器的那端也不免沉默了。然後……
『沒辦法。看來我得再缺男人一陣子了。』
她又豪爽地大笑。
『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再說明一下規則吧。對你們這些沒腦袋的笨蛋來說,規則簡單一點比較好吧。你們這些呆瓜。』
「喔!」
有人大叫。
「很明白事理的老太婆嘛!」
有人如此說道。大家好像都已經被真·女神所說的話吸引。
『好了,這是笨蛋也聽得懂的規則。若要上樓,各個樓層都有關口,從關口以外的地方上樓的話就會喪失資格。然後,要通過關口的話,就必須要繳納一定金額的獻金。』
周遭又一陣騷動。
嗯?
也有人不解地歪著頭。
『收集錢的方法很簡單,就是盡全力搶走周遭家夥身上的錢。搶來之後,繳交一定的費用之後就往上走,在上層繼續搶錢,然後在關口繳錢後又繼續往上走。一路這樣往上,怎麼樣?這方法最適合你們這種下等人了吧。』
以修行或是沽名釣譽為目的的人,露出了不太高興的表情。
剛剛那些談論錢的群眾開始秘密交談,一臉興奮地眼神閃閃發亮。
雅人也歪著頭。
(錢……我幾乎沒有了啊,該怎麼辦呢?)
『嗚哈哈哈哈哈!』
真·女神笑了。
『我實在是很寬大呢,錢就還給你們這些下等人吧!』
一陣騷動……
現場吵鬧得更厲害了。
吉兒拉了拉雅人的袖子說道:
「雅人,太好了!錢好像可以還給我們呢!」
吉兒雖然這麼說,不過真·女神一定不會照票麵上的金額給錢。這背後一定有什麼陰謀。
果然不錯,真·女神又附加說明了。
『嗯,不過,如果讓你們拿著這麼一大筆錢走來走去,那也很麻煩呢。大家手上都有付報名費時所得到的籌碼吧。』
四周的人開始慌張地翻找自己的口袋或包包。雅人也反射性地伸手摸向自己胸前的口袋。金色的圓形小籌碼的確還在。
『弄丟了的笨蛋就節哀順變吧。嗯,不過,再從旁邊的人身上搶過來就好啦。那就代表了實際的錢。上麵寫一百萬就是代表一百萬,籌碼跟現金是等價的。』
(原來如此。)
雅人可以理解。
(就是要搶這個籌碼啊?)
突然間,真·女神大叫。
『這就是我心胸寬大的地方了!這個籌碼,在你離開大樓的時候,可以換取現金!』
(啊?)
雅人的內心感到很混亂。
參加的人之中,有的看起來很高興,有的則是一臉困惑。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樣她到底有什麼好處……)
『在一群笨蛋裏總有膽小鬼吧。要是說什麼都沒辦法往上走的話,那就帶著收集來的籌碼離開這棟大樓。我會把籌碼所代表的錢,一毛也不少地付給你!賭上我的名譽,這件事就這麼說定!』
喔喔喔,現場驚呼聲四起……
雅人皺起眉頭。
這種規定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想必連仮名史郎也不知道吧。
問題是……
「嘿嘿,打倒十個人就有一千萬了啊。」
「不錯,不錯啊。」
也有人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為什麼?)
他覺得很恐怖。
應該是事前就已經泄漏了情報吧。
他果然還是無法理解。
這樣做對真·女神有什麼好處?
「……」
雅人稍微觀察了一下四周。大部分的人都很單純地接受了這個規定,覺得很高興,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隻有站在牆邊的幾個人麵有難色,尤其是那個犬神使少女。
「什麼啊!光聽就覺得有鬼!」
她講話大聲到周遭的人都聽得很清楚。身旁的犬神們趕緊安慰她。水手服大叔還是老樣子。
「……」
隻是沉默地抽著雪茄。
『哈哈哈哈!在關口會顯示要往上到各個樓層的必須金額!大家就盡量搶成一團吧。嘿咻。』
低沉的惡心聲音響起……
『要善後的話會很麻煩,所以,唯一的重點就是不能殺人喔。』
她的笑聲聽不出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
『嗯,不過相對來說……』
雅人心裏一驚。
『隻要能夠妥當善後的話,嗯,要怎麼做都可以喔。這就不關我的事了。』
雅人的腦海裏瞬間浮現出蒙兀兒跟砂入道的臉。果然如此,他心想……
雅人確信……
這一族……
總是帶有瘋狂的氛圍。
身旁的人大多都覺得這是一個不好笑的笑話,臉上露出苦笑的表情。但雅人很清楚,真·女神不是在開玩笑的。
她……
是認真的。
『那麼,大致上都了解了吧。要是真的有什麼非問不可的事,那就去問負責守各個關口的天草家看守者吧,想回答的話,他們自然就會回答。好了,各位!』
真·女神雙手一拍。
『鼓起勁來開始搶吧!』
這句話就像是個信號一樣,所有人開始緊張了起來。
看來,遊戲已經開始了。
啪一聲,廣播結束。
雅人看向四周。
他在內心裏盤算著。
(首先,得盡可能地趕快賺到必須的金額。)
老實說,就算是籌碼,要從別人身上搶東西,他實在是很不願意,不過這時候也沒辦法了。
雅人必須要盡可能地趕快往上走,到上麵去跟沙代會合。
要是不搶的話就會被搶,參賽者應該每個人都理解了這一點才會來到這裏。既然如此……
(隻能覺悟了!)
其實,他的錢包裏隻有三千元左右。
就算請吉兒使用『兌幣神技』,威力還是不太夠。所以……
(必須要盡可能地節省力氣,不能引人注意,不能引人注意。樓上應該會有很多天草家的人,要在那裏決勝負。要保留力氣……不,應該說是要保住錢才行。)
這就是大原則。
雅人向吉兒使了個眼色,然後打算悄悄離開入口大廳的時候——
喀喀喀的聲音響起,真·女神的聲音又再度傳開來。
『啊~對了對了,我剛剛忘記說了。尤其是一樓的下等人們!隻能付出一百萬的窮人,你們聽得到嗎?』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訝地停下腳步,抬頭看著天花板。
真·女神一副覺得很有趣的樣子說道。
『好消息!我給你們一個良心的建議吧!』
(她到底要說什麼?)
雅人露出警戒的神色。
他總覺得……
有不太好的預感。他的臉上微微流下一道冷汗。老實說,他很想逃離這個現場。
但是,他又不想要自己的行動太引人注意。
因此,他隻好吞了口口水,等著真·女神的下一句話。
真·女神說道:
『追加獎金。我祭出懸賞,隻要打倒那個家夥,我特別給一千萬!』
嗚哈哈哈哈。真·女神的笑聲響起。
『不,一億元好了!』
周遭的人都興奮了起來。
真的假的?
一億?
眾人群起騷動,就連那個水手服大叔也微微地揚起單邊眉毛。雅人覺得自己的胃開始痛了起來。
吉兒緊握住雅人的手。
該不會……
『那家夥啊。』
真·女神故意吊大家的胃口後繼續說道:
『真的是豈有此理,居然自稱是『全日本最高明』,實在是很驕傲吧?沒問過我就敢說自己是最強,真的是不要命了呢。所以,我想稍微懲罰他一下。那個男的有追加獎金一億元的價值喔。』
呼哈!
雅人吐了一口氣……
『他就是叫做『五元』術師的毛頭小子!』
雅人覺得頭上好像被一把看不見的鐵鎚給狠狠地敲了一記,不禁想要當場蹲在地上。
(一、一億!一億耶!)
吉兒緊緊地跟在他身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總覺得周遭的人都在看他。
(不,等一下!)
雅人拚命地說服自己。
(隻要我不說出自己是『五元』術師的話……)
『那家夥帶著一個可愛的輻神女孩喔。一看應該就知道了!』
這樣就會被發現了!
吉兒很害怕地緊靠著雅人,周遭的強烈視線迅速集中在他們身上。真是的……
這應該不是自己想太多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加油吧。』
話一說完,通訊就結束了。
雅人下意識地看著這些逐漸包圍他們、人數大約有百人的靈能者,露出欲哭無淚的笑容。
「有這種一億元的懸賞……當然會第一個被盯上啊。」
可是當事者雅人本身……
口袋裏隻有三千元啊!
這裏是極盡奢華的寬廣室內遊泳池。
整片的玻璃,天花板上的鏡子映照出水中的照明設備跟藍色的池水,醞釀出一股夢幻般的氣氛。
在遊泳池裏……
「嗬嗬嗬嗬嗬!」
真·女神發出不像是人類的奇怪笑聲後,隨手將大大的麥克風一扔。
「……」
泳池畔的仮名史郎一臉不爽地單手接了過去。
真·女神躺在浮於水麵的浮舟上,賊笑著問他:
「怎麼樣?」
相對地……
「什麼時候?」
仮名史郎難得以憤怒的語氣問道。他的意思是『什麼時候把外神雅人調查得這麼清楚了?』。
結果……
「噗哈哈哈哈哈哈!」
真·女神一陣爆笑。
「都是因為你講了一堆會讓人想很多的話啊。一般人都會想要開始調查吧?結果你所說的那個『最強』的家夥,好像就是跑來找沙代的小鬼啊。會想開點小玩笑也是人之常情吧。因為你好像很信賴他的樣子呢。」
「……」
仮名史郎臉上露出些微後悔的表情。
「……看來好像是我太多話了。」
他歎了一口氣,垂下肩膀。
真·女神手撐臉頰地趴著,一副很壞心的樣子看著仮名史郎。
「怎樣?你對我的做法有什麼意見嗎?有的話,就努力改變看看啊。」
「……」
仮名史郎直盯著真·女神看。
他什麼也沒說。
真·女神的眼神微露著光芒。
光是這樣,泳池的水麵便開始晃動。
「我真不喜歡呢。」
老婆婆發出沙啞的聲音。
就像是以前新聞影片劣化後的音質一樣,帶著刮痕。
「你那種『沒在怕』的表情,一副自己沒有錯的樣子。你以為你是監護者我就會客氣嗎?還是你仗著我曾經說過我喜歡你?就算是我喜歡過的家夥,隻要我不高興的話,一樣輕輕鬆鬆地就把他大卸八塊。我可是比任何人都還要強呢。所以我有這種權利。我也可以把你那顆頭給踢飛,再換上一顆喔。」
仮名史郎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終於開口了……
「那可不一定。」
「你說什麼?」
要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坐倒在地上,嚇到都失禁了。因為老婆婆那嬌小的身軀,正無止盡地散發出如此強大而具有壓迫性的靈氣。
老實說,如果這個老婆婆認真起來……
仮名史郎是這麼想的。
自己瞬間就會變成肉塊了吧。
但是,他並不顯得狼狽。
他也毫不讓步。
仮名史郎斬釘截鐵地說道:
「不要覺得什麼都可以靠力量解決。」
「……」
真·女神瞬間僵住了。
然後……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以驚人的音量高聲笑著。
仮名史郎不禁皺起眉頭,腳步有點搖晃。光是施放壓倒性的靈氣,就足以成為一種凶器了。
圍繞著室內遊泳池周遭的玻璃窗接二連三地碎掉。
天花板的照明破裂,遊泳池的水也大幅波動,水花甚至四濺到遙遠的木椅上。但是,這些餘波對真·女神來說,好像也在意料之外。
「嗚哇!哇哇哇哇!」
她差點從浮舟上掉下去,連忙慌張地抓住浮舟。
「……」
仮名史郎對有如暴風般落下的水滴完全無動於衷,隻是靜靜地站著。真·女神好不容易恢複原來的姿勢,以指尖擦去眼角浮現的淚水後,又嘻嘻嘻地笑著說道:
「為什麼?」
她在問,為什麼不能用力量來解決?
仮名史郎的回答也很簡潔:
「因為,有可能會出現比你更強的人。」
「嘻嘻嘻嘻!」
真·女神一邊的臉頰扭曲了。
「我打從出生到現在,從沒見過那樣的家夥呢。」
這好像是事實。
真·女神的話聽起來不像是謊言,也沒半點虛張聲勢的樣子。
「……」
仮名史郎附帶了一句話。
「還有另一件事。」
他豎起一根手指頭。
「有個東西,是任何強者都無法打碎的。」
真·女神有如很滿足的貓科猛獸一般,眯起眼睛。
「是什麼?就算是鑽石,我也能用這隻手捏碎喔。」
「那就是……」
仮名史郎以那根手指,直指著自己的胸口。
「『信念』。」
「……」
真·女神瞬間本來又想大笑,但卻失敗了。她以非常曖昧又微妙的表情說道:
「我本來以為你是個頑固的笨蛋,沒想到,結果隻是個糟糕的笨蛋。」
她從浮舟上坐起身,搔了搔臉頰。
仮名史郎說了聲『真失禮呢』,然後顯得有點不高興。
「我差不多該告辭了。既然已經開始比賽,我就必須要盡我監護者的本分。綾小路大人也好像已經在等我了。」
他撩起濕掉的頭發,鞠了個躬之後,就打算離開遊泳池。
「喂,等會兒。」
真·女神叫住他。
「告訴我啊。」
她賊賊地笑著。
「你中意的那個家夥,真的是『全日本最高明』嗎?是超越我的存在嗎?」
「……」
仮名史郎又沉默了。然後他很認真地回答:
「我見過他的次數非常少,隻有之前那次、加上很久以前見過幾次而已。不過是透過玻璃,我也沒表明自己是誰,光憑那樣的印象,他應該不記得我吧。」
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他也許不是『全日本最高明』。不過……」
接下來的話充滿了謎團。
「很肯定的是,他背負著『全日本最高明』的稱號。」
真·女神蹙起眉頭。
仮名史郎繼續說:
「然後,他因為沒辦法卸下『全日本最高明』的稱號,所以拒絕繼續變強。」
「我啊……」
真·女神很不高興地說道:
「最討厭這種裝腔作勢的說法了。」
「我隻是正確地表達事情的真相而已。」
「我啊……」
真·女神正打算開口的時候,通往室內遊泳池的玻璃門被打開。
「喔喔喔!」
穿著短蓑衣的綾小路出現了。
「啪!」
他舉起長矛,向仮名史郎示意。
「……」
那信號好像是叫仮名史郎趕快過去。仮名史郎沉默地看著真·女神,真·女神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然後露出很煩的表情。
「好啦好啦,去吧。」
她揮了揮手。
仮名史郎沒說半句話,隻是鞠了躬,就轉頭走向綾小路。
「呼啊!呼啊!」
綾小路邊走邊跳,仮名史郎跟在他身後。當兩人完全消失在遊泳池畔後,真·女神終於張大了嘴巴,嘴角幾乎快裂到耳朵邊緣。
「萬一,那個毛頭小子真的贏到最後的話……」
她伸長了紅色的舌頭,舔著嘴唇。
然後一邊流著口水說道:
「我會親自動手把他大卸八塊。」
同一時間,有個妖豔的美女悠閑地坐在沙發上,喝著杯子裏注滿的紅酒。她身上穿著跟那杯紅酒一樣,宛如自身血液般鮮紅的大紅色晚禮服。
豐滿的胸部。背後春光一覽無遺。
裙子像是旗袍一樣開衩,露出了她那有著雪白美麗曲線的長腿。
高跟鞋也像是融入了紅寶石一樣,紅得鮮豔。
她身處在三十四樓的酒吧。
這裏平常是以夜景為賣點的時尚鋼琴酒吧,現在則隻有這位美女·阿靈跟幾個男人。
固定的玻璃窗窗外射入早晨的陽光,照在阿靈身上從左肩到右邊腰部的部位,另外半邊則是略微黯淡,有如影子一般。
她的臉頰雪白。
豔麗的紅唇有點兒朦朧,在微暗之中浮現。
「……真·女神看來很生氣呢。」
她嗬嗬嗬地笑著。
剛剛的廣播,這層樓也聽得到。
之前也在現場聽到的她很清楚,真·女神對那庸俗的檢察官所說的『最強』稱號感到很不滿。
「小夥子,你沒問題吧?」
她又嗬嗬嗬地笑得很妖豔。
「沙代小姐也是。」
嗬嗬嗬。
她一口氣喝光手中的紅酒之後,身旁的高壯男人們以被訓練過的迅速動作,再度幫她把酒斟滿。
「謝謝。」
阿靈輕輕地微笑之後說道。那個男人有點不好意思地向她一鞠躬,他的外表打扮看起來很奇怪。下半身穿著正式的長褲,但上半身卻什麼也沒穿,露出強壯而帶有彈性的肌肉。
然後,最奇怪的是……
「阿靈小姐。」
那個男人說道。
「您之後的預定計劃是?」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清楚,因為他頭上套著麻袋。透過隨便挖空的兩個洞,剛好可以看到他的眼睛。順帶一提的是,其他站在一旁的男人們,同樣也都是這麼奇怪的打扮,上半身赤裸著。
雖然頭上套著麻袋,隱藏起真麵目,不過這些人應該都是長得很帥的男人吧。從空洞中窺探到的眼角,多少可以猜測得到。而且所有人的身材都很好,雖然強壯但沒有太多贅肉,肌肉緊實得剛剛好。
阿靈搖晃著酒杯。
「……這個嘛。」
她陷入了思考。
話說回來,她付了七千萬,占據了這棟大樓裏算是很高樓層的三十四樓。這層樓往上往下都有人,唯獨隻有這層是被她所獨占。並不是她刻意這麼做,而是因為知道她能力的人都不願跟她同層競爭,所以都分別自己退出了。
因此,阿靈至今才能這麼輕鬆自在。
她懶洋洋地眯起眼睛。
「差不多也該采取行動了吧?男孩們!」
被她叫到的男人們,同時將手放在胸前,恭敬地向她一鞠躬。阿靈性感地撩起頭發,站起身,充滿魅力地張開雙手宣布。
「我差不多要出發囉!這層樓就拜托你們看守啦!」
「是!」
男人們異口同聲地說道。阿靈露出微笑。
「嗬嗬,那麼,晚點見~」
她丟下這麼一句話後,隨即往後一跳,像是消失在黑暗之中一樣不見了。男人們直到最後都還是維持著鞠躬的姿勢。
然後……
阿靈她搭著電梯。
移動到下麵樓層。
為了盡早跟天草沙代會合,雅人盡可能地不引起注意,想要很隱密地行動。結果這個預定計劃被徹底打亂了,他一下子受到了四周的注目。
大家好。
每個人的視線都好刺眼……
「啊哈。」
雅人不停地冒冷汗。
「哼~!」
吉兒緊抓著雅人,吐舌挑釁。換作平常的話,雅人一定會慌忙地要她『不要這麼做!』,但今天雅人卻沒有這麼說。
因為……
(現在不管做什麼都沒差了。)
呈現半圓形包圍住雅人跟吉兒的每個人全都衝勁十足。靠在牆邊這件事現在反而有了反效果,雅人跟吉兒完全無路可逃。
(該、該怎麼辦呢?)
雅人一臉走投無路的樣子。
幸好,目前看起來,並不是位於一樓入口大廳的所有靈能者都加入了包圍的陣容。
「無聊。」
有人這麼說。
「乖乖地照著那個老太婆所說的去做,就太沒意思了。」
喃喃自語後離開的人也不少。怎麼看那些人都是以修行為目的,或是想提高自己名望才來的人。看起來很清高的僧侶,還有維持著孤傲氣息的野和尚們,早早就離開了這個廣場。
剩下的隻有五十個人左右。
其中,真正想要攻擊雅人的人以剛剛在談錢的那些群眾為中心,大約有二十個人。
其他三十個人則是在一旁看熱鬧,觀望情勢。
先站在旁邊觀望。
懸賞一億元的確是很吸引人……
不過,要是對方反擊就糟了。
簡單來說就是想要漁翁得利吧。
(該、該怎麼辦呢?)
雅人感到很苦惱。
(要是在這裏使用火力的話……)
他這時刻意表現出很囂張的表情。
「哈哈哈。」
吉兒一臉驚訝地抬頭看著雅人。雅人雙手用力一揮,學著歌舞伎演員的模樣,用腳踩地虛張聲勢。
「這個有趣!你們都知道我有『全日本最高明』的稱號,還敢來挑戰我?既然如此……」
他拚命地演壞人。
「那我就給你們一點顏色瞧瞧!」
不過,因為雅人平常就不是習慣恐嚇別人的人,因此他的眼睛變成了鬥雞眼,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很好笑。
站在雅人麵前的人,與其說是害們,不如說址一臉剛惑。
「喂?」
「怎麼辦?」
大家開始竊竊私語。
吉兒好像了解了雅人的點子,因此跟著他說道:
「雅、雅人很強喔!超恐怖的喔!真的唷!」
她努力地揮著手,拚命主張。但兩人可愛的樣子,看起來像是高中生跟國中生之類的普通兄妹。
沒辦法……
雅人越演越入戲。
「……嗬嗬嗬嗬。」
他很努力地露出嚴肅的笑容,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之前準備好的十個五元硬幣。
「喝!」
他集中精神,讓硬幣浮起。
明明沒那個必要,他還故意用兩根手指抵著額頭,皺著眉頭。
結果,散發出藍白色光芒的五元硬幣在雅人身邊開始旋轉。雖然數量不多,但很明顯地,雅人將強大的力量封入了硬幣之中。
「喂!」
「等一下!那看起來不太妙吧。」
包圍著雅人的靈能者之間開始引起騷動。站在最前頭的幾個人開始踉蹌地往後退,人牆出現了裂縫。
(機會來了!)
雅人心想。雖然這些家夥看起來都像小混混一樣,不過似乎都了解到雅人表現出來的力量有多強大。
照這樣慢慢往前走的話,就能突破包圍網。正當雅人往前走的時候,包圍住雅人的其中一人突然大叫:
「不要被他騙了!那家夥沒辦法持續用那種力量攻擊的!」
(啊!)
雅人慌張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對方戴著眼鏡,穿著西裝,乍看之下是個像是一般上班族的中年男子。那個人仿佛立了大功似地對著周圍的人大叫。
雅人回想起這個人跟他一樣都躲在牆邊,是靜靜觀察周圍的怪人之一,那個人繼續說道:
「放心吧!我們有這麼多人!一口氣包圍住他的話絕對沒問題!一億元耶!就算大家一起分,也是很大一筆錢啊!」
老實說,他的話並不是完全正確,但他所指出的雅人弱點(因為金錢方麵的問題所以沒辦法連續攻擊)倒是沒有錯。
因此,雅人的表情出現了動搖。
其他靈能者們認定雅人是被說中了,開始顯得比較從容。
「嘿嘿,什麼嘛。原來是這樣啊?」
「抱歉囉,小鬼。這世界就是這樣子的啦。」
眾人握緊自己的武器,再度期待能打倒雅人,摩拳擦掌地慢慢逼近他。雅人瞄了那個西裝男一眼,那個男人賊笑了一聲之後,隨即迅速離開現場。
雅人在心裏咬牙切齒的。
他知道對方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