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你是怎麼拿到那把刀的?”劍魔難受地喘著粗氣,欄杆上堆積的雪塊吧嗒一下落進了下麵的河裏,同時,本所方向傳來了一陣吵嚷的說笑聲,一群人影朝這邊走了過來。
土生仙之助以及妖宅的一夥人剛結束賭博,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嗚!你—乾雲怎麼會在你的手上……”左膳一站穩便用頂撞似的口氣質問道,憤怒地瞪著榮三郎,而榮三郎笑了笑說:“那個叫佐代的老婆子,你知道吧?”
“什、什麼?原來是佐代!這麼說她看到我埋刀了。”“沒錯。的確是她拿來給鄙人的,但這是以不純之心偷盜來的東西,鄙人不能就這麼收下。所以就暫時先還給你,你也爽快點兒拿回去吧!”左膳的臉上露出了諷刺的嘲笑,用獨眼直盯盯地看著榮三郎,沉默了一會兒。但麵前這個年輕武士澄澈無瑕的本意很快就如拂曉的天空一般浮現在他的腦海裏,他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的緣由,立刻豪爽地大笑起來:
“好!有意思!若心懷感激地收下由女人偷來的東西也確實是身為武士的恥辱。嘿!憑真本事奪到手的乾雲才是真的乾雲,坤龍也才是真的坤龍。喂,小子,你說得好!既然你有那個心,那我也有樣東西要還給你。”
左膳說著,把藏在身後的坤龍舉到榮三郎麵前。榮三郎吃了一驚,而這次換左膳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這是某個女人幹的,別把我想歪了。”拿到坤龍丸時曾喜出望外,打算把乾雲丸也挖出來讓兩刀團聚的左膳才衝進了這深夜的大雪中,怎料乾雲丸不知何時跑到了榮三郎手裏,而且對方既然誠心拿來還給自己,那同為武士的自己也隻好釋然地笑笑,讓乾坤二刀暫時“物歸原主”了。
“我與你雖然始終都是一對仇敵,但你也有可愛之處嘛,嗬嗬……不過呢,不管乾雲在不在我手上,此時此地我也要把你砍了,你可別高興得太久。可悲可憐啊,但也無可奈何了。”
左膳抓著坤龍遞給了榮三郎,榮三郎一言不發地拿了過來,同時也把乾雲丸還給了左膳。
“嗚噢噢!”兩人之間突然爆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叫聲。也不知是哪一方叫出來的,兩人一瞬間分開了,各自往橋的兩邊退去。夜泣之刀的奇緣到底令人不可思議。
本以為乾坤二刀要易主了,可它們又在同一夜裏換了回去—雲仍然回到左膳手裏,龍依舊交還了榮三郎。
而現在,榮三郎與左膳在法恩寺橋上,隔著這場如銀色幕布般簌簌飛落的大雪互相對視著,眼裏都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左膳向後退了一步,手裏的老搭檔乾雲的冰刃同時也閃了一下。榮三郎屈了屈膝,手裏的鋼刀武藏太郎安國也不聲不響地滑出了刀鞘,心中默念著亡師鐵齋的在天之靈,決意今夜一定要奪回乾雲丸。
就在這時,左膳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雪中漸漸現出了以土生仙之助為首的左膳派!
“呀!丹下,許久不見了。哦,在這兒碰上坤龍了啊。對方單槍匹馬,那個幫手也不在身邊,那我們可不能袖手旁觀了。幸虧今夜人都到齊了,我們會遠遠地圍住不讓他逃走的,你就放開手腳大幹一場吧!”
這話還沒說完,榮三郎立刻先發製人似的奮力衝了過來,刀鋒透著銳氣。
“喝!”
隨著一聲大喊,他像飛石般跳了起來,裝出要突襲左膳的樣子,而刹那間又向右一轉,聚在左膳周圍的援兵中當即有一個被劈成了兩半。武藏太郎連同刀柄根部都深深地咬進血肉中,發出了“嘎”的一聲。
“裝腔作勢!”左膳叫道,抬起獨臂將乾雲高高舉過頭頂,刀背幾乎要觸到後背了。眼看著乾雲的刀身即將劈下來之時,榮三郎敏捷地一個閃躲,揮著血淋淋的刀向退到自己眼前的土生仙之助逼了過去。
看起來榮三郎打算先拿周圍那些蝦兵蟹將來試刀。土生仙之助連拔刀的工夫都沒有,拿著還套在刀鞘裏的刀擋住了榮三郎的攻擊,但那黑色的刀鞘一下子就從正中間裂開了一條縫兒,碎成兩條飛了出去。仙之助不由得往後退了一大步。榮三郎又猛然抬起一條腿,轉眼間便把旁邊的兩三個人踢進了橋下的水裏,接著一轉護手擋開了左膳刺過來的乾雲。但看到有這麼多援兵來妨礙自己與左膳的對決,他大概考慮到眼下還是逃離險關為妙,便舞著白刃打退了幾個援兵,飛快地跳到溝裏去了。
“嘖!”細碎的白點仍在黑暗中亂舞著,左膳咂舌的聲音隔著欄杆傳了過來。
溝渠中黑漆漆的水夾著雪塊湧動著,一個大旋渦翻卷著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