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影子戲(2)(2 / 2)

個個踮起腳回頭顧盼。那藝妓邁著輕盈的腳步走進神社內的庭院,在一家酒肆門前用清脆悅耳的聲音招呼了一聲便鑽了進去。

櫓下鬆川的藝妓夢八受藝妓管理所之邀,到那兒去陪酒。不一會兒,跟包的也挑著三味線箱子進了那家酒肆。

這個跟包的是個外行,那三味線箱子看上去既像木匠的工具箱,又像個刀箱。刀箱就是武士旅行時用來放置備用刀劍的箱子。

靈山解禁相當於一大節日,因而酒肆裏座無虛席。“哎呀呀,新來的夢八小姐是吧客人等你很久了,都已經不耐煩了,快快快,趕緊進去吧。”作為夢八的阿豔,被人帶到二樓一間麵朝庭院池子的屋裏。樓下的小路上,人聲與各種雜音交織著傳了上來;遠處一間屋子裏,有人正不斷地拍著手,似乎在拚酒。阿豔在廊子上跪下來,拉開了拉門。“喲!總算來了啊!”等候在屋內的客人說道。阿豔覺得那略帶訛音的嘶啞聲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兒聽過,於是便抬起頭看過去。

這是個小巧而別致的隔間,一個商人坐在華麗的細長燈籠邊,年齡在五十歲上下,體格健壯,皮膚黝黑……他是鍛冶富—開鐵鋪的富五郎!

阿豔和鍛冶富異口同聲地驚叫起來。要自己陪酒的居然是鍛冶富這個討厭的家夥!即使不情願,阿豔也不能立刻走開。可她又不想進去,於是在門檻前磨磨蹭蹭的,不知如何是好;而鍛冶富比阿豔更吃驚,他偷偷跑出來尋花問柳,沒想到叫來的藝妓竟是阿豔。

“哎呀!這不是阿豔姑娘嗎?你是怎麼了?我和喜左衛門兄時常說起你哪。原來你在這兒做藝妓啊,我都不知道呀。怎麼?你同那個榮三郎少爺分開了?什麼時候的事?我們也有好一陣子不見了,你先進來再說吧!”

“原來是三間町的鐵匠師傅呀!真是久疏問候,您最近別來無恙……”

阿豔嘴上說著,而心裏卻想找個借口把鍛冶富打發走,但富五郎一見阿豔就沒了魂兒,黏糊糊地纏著她不放。

“好了!你就別客套了!話說阿豔姑娘,你變漂亮了啊……”鍛冶富那色迷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阿豔。阿豔如坐針氈,越發不自在了。

“打仗最要緊的是軍糧。”“沒錯。在這兒把肚子填飽之後再過去,時辰就正好了。”“沒啥大不了的!敵方就一個白麵小生和一個乞丐,能有多大能耐?我們這麼多人一齊攻進去,必能一舉殲滅他們!來,為即將到來的勝利提前慶祝慶祝,喝一杯……”

“善哉善哉!”

“今夜左膳大人的夙願定將實現……”阿豔心頭一震,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最後那句話清清楚楚地灌進了她的耳朵裏。其實,隔壁屋子裏從剛才起就不斷傳出各種聲音,阿豔以為是某一家的家臣來花天酒地玩樂,而且她的心思都在怎麼對付眼前的鍛冶富身上,因此並沒有留意隔壁的說話聲。鄰屋裏的那些人起先是低聲地竊竊私語,後來越說越大聲,阿豔也不知不覺、有意無意地聽了起來。

她聽到“敵方就一個白麵小生和一個乞丐”時吃了一驚,立刻豎起了耳朵,接著又有一個人說“今夜左膳大人”,所以她差點兒失聲叫出來,幸好控製住了。然後,她突然跪著進了屋,笑眯眯地坐到鍛冶富麵前,但仍然仔細地聽著鄰屋的動靜。

富五郎對此渾然不覺。他之前就癡迷於阿豔,一直在等待機會接近她。現在,當了短褂藝妓後更添一分嬌美的阿豔來到他麵前,他已經高興得忘乎所以了。

“哎呀,人的一生就是沉浮不定啊。你父親和田宗右衛門也是個堂堂正正的奧州武士,你身為他的女兒,如今卻是一副藝妓的樣子。想必你心中也有很多委屈與無奈吧,唉,再忍一忍吧。熬過這一段,意想不到的好運氣就會來了。不過啊,你能對榮三郎少爺斷念實在是太好了。我一直沒把你當外人,總是與喜左衛門夫婦這麼說—阿豔姑娘真傻,自己才貌雙全,怎麼就跟那個什麼二少爺私奔了呢?雖然這話有點兒失敬,但男人光長得好看而無能又有何用?你的將來究竟要怎麼辦呢?要是趁早擦亮眼睛離開他,你一定還有其他路子出人頭地的。不管走到哪兒,我一有機會就談論起你的事。但是我的估計沒錯,你還沒愚蠢到無可救藥。你與榮三郎斷絕了來往,以藝妓這一行自力更生,這一點值得稱讚。哈哈哈哈,生意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