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竹劍,可能打斷一根肋骨。然而這可是真刀實劍,在一旁觀戰的左膳一派心想,榮三郎的上下半身就要分處異處了。
但是隻聽“嘎”的一聲,榮三郎躲開了玄八的刀,間不容發地乘機壓住護手。
這場對決有看頭!半月形的隊列一忽兒都興奮起來。
兩把刀的護手緊緊咬在一起,定住了。乾雲一夥人瞪大眼睛注視著諏訪榮三郎與轟玄八,兩人看上去勢均力敵,那對峙保持了一會兒。
夜空中飄來一片雲,月影在地上織出各種各樣的線條。很快,玄八似乎發現了空子,突然鼓足勁大叫一聲:“喝!”同時,裝作把全身的力氣都用在握刀的手上的樣子,而實際上卻相反,他緩緩放鬆張力,往後退了幾步,似乎要把榮三郎引過來。不必說,這也是他的誘敵手法之一。
榮三郎當然不是等閑之輩,他並不準備去追正與自己拉開距離的玄八。
靜止。兩人間隔了數米,刀刃撕碎蒼白的月光,再次進入對立不動的狀態。
風停止呼吸,露水預示著明天的晴朗。而眼下,深更的劍氣淒冷沉寂。
月輪軍之助率領的北藩援兵拿著白刃在四周排成圓形陣列,一個個都擺出正眼架勢,鬥誌昂揚,紋絲不動。左膳與軍之助站在刀陣的後麵。
所有人都不吭一聲。充溢在周圍的殺氣把每個人的喉嚨都堵住了,他們根本沒有閑工夫說話。
春夜的月色將靜止在微暗光線中的刀身都照得明晃晃的。
突然,一把冰柱般的刀閃著銀鱗從上往下一揮—玄八覺得再這樣下去也沒個結果,於是打破僵局,把刀高高舉過頭頂,從正麵對準榮三郎的前額砍下去。
武藏太郎刀哢嚓一聲把玄八的刀攔下,從接近刀柄的部分順著刀身哧啦啦地滑過去,兩把刀摩擦出的藍色火花,瞬間裝點了昏暗的夜空。
榮三郎此前一直處於被動狀態,而這刺鼻的鐵香味似乎喚起了他格外強烈的鬥誌。他猛地展開了攻勢,掄起武藏太郎刀—以鍛造新刀名揚東海的武藏太郎安國於晚年所鑄出的精妙之刀—向玄八襲去。那懾人的刀氣直逼玄八,而這隻是假象,榮三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身橫掃一刀,站在旁邊的一個人當即中招—那是月輪門下劍士若鬆大太郎,他拄著自己的刀趔趄了一下,不一會兒便頭朝下重重摔在地上。
不管怎麼說,大太郎也是千裏迢迢來到江戶進行生死之戰的援兵之一,他的劍術當然也不俗,但是,他終歸敵不過此時愈戰愈酣、漸漸得心應手的榮三郎。
武藏太郎的刀刃狠狠刺進了大太郎的腰部,他帶著全身的重量撞擊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月輪刀陣見狀,士氣頓時高漲,大喊著衝向榮三郎,恨不能把他大卸八塊。磷光交錯飛舞,眼看著就要把榮三郎團團圍起來,而榮三郎找了個空子鑽出包圍圈,用身體撞開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瞅準時機,山東平七郎雙手握刀,正要劈頭蓋腦地朝榮三郎砍過來,而榮三郎立刻回過頭,單手揮刀向他刺去。“哈!”
“喝!”平七郎一下子擋開榮三郎的刀,笑了笑:“身手不錯嘛……來啊!”
榮三郎的呼吸也已經平穩下來,恢複了平青眼架勢。雲層掠過月亮的邊角。
天色微明。雲層罩在月亮旁邊。深川富岡八幡神社內,諏訪榮三郎孤身一人揮舞著武藏太郎刀,與乾雲派一夥人對戰。他放下手,擺出刀尖向下的姿勢,無視正向自己圍過來的其他人,隻目不斜視地盯著麵前的強敵山東平七郎,聲嘶力竭地大喊一聲:“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