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拔刀的同時即砍死了走在最前頭的法勝寺三郎。月光漸濃,夜色漸深。以左膳為首的月輪一行人一言不發,榮三郎也緘口不語;泰軒大概正潛伏在附近的某個地方吧;遠處,大小兩個人影從一團樹影跳進了另一團樹影。
夜露打在樹葉上,發出啪嗒一聲。在這個淒清的深夜,深川富岡八幡神社內,一道道冷光忽現,如花林糖般開出了一片—丹下左膳、月輪軍之助、各務房之丞、山東平七郎、轟玄八、岡崎兵衛、藤堂久米三郎等,這一幹乾雲派根本不把單槍匹馬的諏訪榮三郎放在眼裏,他們打算速戰速決殺掉榮三郎,把坤龍丸奪到手。護手發出琤琤的聲響,在月光下回蕩。
夜空明亮,而地上霧靄朦朧,如夢中幻境。涼絲絲的微風裏飄浮著仲春的氣息,似要勾起人的某種心緒。望火樓吊鍾的聲音隱約而弛緩地傳了過來,也許是遠處某條街上發生了火災。
行春靜夜。然而,這不過是暴風雨前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寧靜。乾雲派一夥人原本計劃午夜至明晨到瓦町突襲榮三郎,於是剛入夜便出了本所的妖宅,到八幡神社這家酒肆裏喝酒將麵粉團切成小指大小的條形後油炸,再撒上砂糖的一種粗點心。
打發時間,看時辰差不多了便出發前往瓦町。他們叼著牙簽,帶著幾分醉意信步走出酒肆,因此完全沒有料到敵人會先來一步。此時他們覺得落後於敵方,錯失了良機。
而且,諏訪榮三郎一出現就砍死了他們的一個同夥。所謂拔刀無影手說的便是這一幕了。
月輪劍士三三兩兩地高聲交談著,走在金剛神院的小路上。走在最前麵的法勝寺三郎來到一片樹叢前的時候,一個黑影猛地跳出來,冰刃一閃,也不知砍中了三郎身上的哪個部位,他就這麼倒了下去,取而代之站在那裏的,是提著滴血的武藏太郎安國刀的諏訪榮三郎。
左膳與月輪劍士們瞬間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站住腳的同時也一齊把各自的刀拔了出來,月亮的光斑如魚鱗般在刀身上一閃一閃地遊走。
月輪門下弟子自動擺出了半月形的圍陣。左膳那沙啞的聲音從圍陣後麵幽幽地甩了過來:“喲,是坤龍啊。我們正要去找你呢,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說明你氣數已盡啊。你說得沒錯,今夜會是個漫長的夜晚……那就無所顧慮地砍個痛快吧!”
說著,左膳用力把那隻獨臂的袖子扯下來,那件女子褻衣在月光下明豔亮眼。那刀疤鮮明的臉變了形,擠出一個目中無人的微笑。
風雲告急!榮三郎默不做聲。他用防霜的稻草把武藏太郎刀上的血跡擦掉,把刀輕輕拿到自己正麵,擺出神變夢想流平青眼的架勢。
忽然,一個握著長刀的劍士扔掉鞋子,噠噠噠地踏著野草,三步兩步跑到榮三郎麵前—那是月輪武場裏排名第三的轟玄八。
玄八是出身於平潟船藩的武士,正值四十歲左右的壯年,劍法深邃,有張有弛,劍術趨於純熟老練。
他身材壯實,肩膀微傾,像擰濕手巾一樣軟軟地撐著刀柄。“鄙人來討教!哈!”隨著這引誘性的嗬斥聲,老練狷介的劍士玄八放下握刀的手,做出要攻過去的樣子,一抬腿朝著榮三郎迎麵踢去,長刀劃出一條白色弧線飛落下去。刹那間,榮三郎身體一歪,扭腰閃開,發著青光的武藏太郎刀一掃,漂亮地擋住玄八的攻擊,然後又立刻轉手,嗜血的武藏太郎便向玄八的左肩咬去。
轟玄八馬上鬆開握刀的左手,單手拿刀,以刀柄末端接下了武藏太郎的刀身。然後,玄八瞬間用一隻手靈活地一擊,磷光呼嘯著在空中閃過,飛向榮三郎疏於防備的側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