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骷髏譜(1)(1 / 3)

一道利刃突然砍過來,如白蛇般拖著長長的尾巴,在月光下閃過。

轉眼間,一個人還來不及呻吟便直挺挺地倒在了路上—那是獨自走在前頭的月輪劍士法勝寺三郎。

三郎雖是名震相馬藩內外的蠻力劍客,但對方先發製人地突襲,他根本招架不住。黑糊糊的血一忽兒便在神社庭院裏擴散開來,三郎像野獸一樣哼哼了幾聲,抓著地上的沙礫,就這麼斷了氣。月光蒼白無力地照在他臨死前扭曲的臉上。

這一幕就發生在刹那之間。拿著乾雲丸的丹下左膳及其同夥一看時辰已到,決定動身前往瓦町,剛剛從那家酒肆出來,八幡神社的庭院還沒走到一半,一把大刀就如同一顆飛石冷不防地從路邊劈來。雖然這一群人都是亡命之徒,但還是吃了一驚,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跨開腿盯著微暗的前方。

諏訪榮三郎站在那兒,月光從他的肩部冷冽地瀉下來。他把短刀坤龍轉到身後佩在背上,手裏拿著那把剛拔出來便沾上法勝寺三郎鮮血的愛刀武藏太郎安國。一旁的映山紅上還蓋著用來防霜的稻草,他正頻頻把刀身往稻草上擦拭。然後,榮三郎滿不在乎地輕輕開口說話,聲音很低,卻隆隆地傳進了左膳的耳朵裏。“丹下兄,你把乾雲丸帶在身上了吧?哈哈哈,坤龍丸我可是帶來了!到底是雲把龍卷上去,還是龍把雲喚下來呢……離天亮還有好些時辰,今夜我們一定要大戰一場,打到明天早上……”

榮三郎自言自語般地說著,用稻草使勁兒擦著染血的刀。虛心之境—這是神變夢想流裏最高且最難達到的無人忘我之界,今夜的榮三郎於偶然中到達了這一境界。是什麼樣的機緣將他的刀魂劍膽一路引領到此境的呢?不用說,當然是阿豔忍氣吞聲演出來的那場影子戲。心中若有雜念,劍術則難以提升—榮三郎的情況恰恰如此。

他為阿豔放棄了一切,而阿豔離開他之後,他雖然表麵上對阿豔痛心疾首,但心底深處仍然藕斷絲連,對阿豔念念不忘。怎料他在今夜看到了打扮成藝妓的阿豔,單單這一點便足以讓他對阿豔斷念,可阿豔又雪上加霜地上演了一出與男人纏綿的假戲,簡直就是在賣弄風騷。榮三郎看了二樓拉門映出的那兩個影子後,方才如夢初醒,覺得自己終於從漫長的夢境裏解脫了出來。果不其然,那個阿豔不愧為當矢阿豔,靠勾引男人謀生的茶鋪侍女;隻不過越來越下賤地幹起了賣身的行當,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呢?一想到這些,榮三郎也不在乎影子戲裏那個男人是誰了,他覺得已經無所謂了。

他豁然切斷了對阿豔的所有留戀,把全身心都放到了乾坤二刀的爭奪之上,於是心底強烈的鬥誌及劍魂又被重新激活了。

榮三郎喚回了正被自己逐漸遺忘的神變夢想流的霸氣,他已經不是那個為情所困、消沉潦倒的榮三郎了,昔日稱雄於根岸曙光之城武場的年輕剛強的劍客諏訪榮三郎又回來了。

如今,他眼裏沒有阿豔,沒有自我,也忘卻了世間的一切,存在於他麵前的,隻有亡師的恩德、高昂的鬥誌和沸騰的熱血。

就這樣,獲得了新生的榮三郎即將通過雲與龍的刀劍交鋒,自如地展示出神變夢想流的秘技。

另外,阿豔這一邊怎麼樣了呢?她強忍著內心的不快與痛苦,嬉皮笑臉地勸鍛冶富喝了幾杯酒,一看泰軒與榮三郎離開了,便立即讓酒肆裏的小夥計去把泰軒叫進來,匆匆忙忙地把左膳一夥人在二樓鄰屋裏設宴密謀、很快就要圍攻瓦町的消息告訴了泰軒。

左膳及軍之助一行人認為時機已到,便出了酒肆,才走出四五十步,埋伏在神燈?後麵、嚴陣以待的榮三郎就突然現?信徒向神社或寺院獻納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