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會戰(1 / 3)

二十

大隊部一片政治運動的嚴肅氣氛。

紅紙黑字標語貼在院牆上,“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反修防修”、“興無滅資”、“反對貪汙盜竊、反對投機倒把、反對鋪張浪費、反對分散主義、反對官僚主義!”從這些標語看,這次五反運動和1951年年底所進行的三反五反運動是不同的。小秦清楚地記得當年爸爸媽媽進駐私營企業搞運動的情景。但收隊已經三天了,黨委總是叫大家學習文件,還沒有開動員大會。趁這個機會,小秦讓分隊地質人員抓緊內業整理。讓小李子去實驗室了解黃土崗樣品化驗情況,督促實驗室加緊化驗。他又去地質科向周科長彙報大小營子礦化帶的具體情況。可以說,分隊的人回來了,心還在野外。

終於,緊張的政治運動全麵鋪開了。上麵規定:上午半天學習搞運動,下午半天處理業務和其他事務。

大會動員後,是背靠背給大隊領導提意見。各分隊由黨支部掌握會議,把劉本德給難為的夠嗆。老劉說:“侯大隊長在動員會上已經講清楚了,本著實事求是,有啥說啥的精神,咱們就開始發言吧。”人們似乎還沒有脫離野外找礦的興奮,對於政治活動不很積極。

老孟看會議冷場,就帶頭發言:“我說幾句吧。大隊領導也就是指揮部領導,田書記和侯隊長都是指揮部成立時調來的,現在還不到一年。所以我也提不出什麼意見。我了解的都是大興安嶺隊的老人舊事。書記、隊長調地方了,還留在隊上的就是副大隊長韓舉。

韓舉同誌是老同誌了,在八路軍當過偵察排長,在延安保衛過黨中央。轉地方也有十好幾年了,為革命,為地質隊做了不少好事。這些我都不說了。主要提點批評意見。

1960年國家十分困難,老韓分管大隊生活,那時社會上盲流不少。他常常拿地質隊的糧食救濟盲流,自己還不記賬,沒有數。一年下來,估計虧空好幾百斤。具體多少誰也說不清楚。一聽到盲流是陝西老鄉,老韓就更是止不住要給糧食、糧票。慷國家之慨,講老鄉關係,不講紀律,不講原則。我覺得這與老韓老革命的身份很不相稱。

再一個問題,1962年冬天,老韓給大隊食堂菜窖裏多儲了兩千多斤大白菜。趕到第二年春天新菜下來,比上年便宜得多。每斤多花一角錢計算,一下子浪費200多塊錢。

還有個事兒,有次上級,好像是盟委吧,打電話給我們大隊。說有個部隊高級首長的親戚,要用地方糧票跟我們隊換點兒全國糧票,大概100斤吧。老韓說什麼也不同意。而且在電話裏罵起人來,罵的粗話因為有小李和小胡在場,我都沒法說。把盟委書記氣得停止我隊汽油供應,耽誤了半個多月才出隊。”

老張說:“說到這裏,我倒想起來,好像有這麼回事兒。後來問題怎麼解決的?”

老孟繼續說:“還不是大隊黨委書記和地方上關係比較好,給盟委領導多賠不是,講好話,問題才解決的。”

張玉榮又說:“我怎麼聽說,那個什麼首長親戚是個詐騙犯,是東北的李萬銘。是不是叫什麼陳康啊?”

“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就不知道?”張玉榮反問。孟祥生有點氣呼呼的,他覺得張玉榮對他不尊重,很可能小秦是後台。他看了看秦懷德。秦懷德說:

“我來的比較晚,大興安嶺隊的事我不很清楚。不過這件事情我聽說過。老張了解的情況是真的。陳康還用火車皮往朝鮮販運辣椒,往國內販運糖果點心高級香煙。鬧騰得可凶了。這個事要講清楚得好幾天,趕上說評書了。我覺得關鍵不在這個首長親戚是假是真。難道說這親戚是真的,老韓就應該給換糧票嗎?如果這樣,人情大於政策,我們這個黨,這個國家還有希望嗎?我倒覺得老韓了不起,這個事情頂得對。當然,遇事要講道理,不能罵人。不能因為自己資格老說話就不講文明,粗魯並不是英雄。倒是希望韓舉同誌今後在這方麵注意一點。”

小秦這麼一說,孟祥生覺得知識分子厲害,自己不是對手,隻好暫不做聲。會場一時又冷靜下來。

安永興這時要求發言,劉本德說“好,工人應該帶頭。”

小豆子不緊不慢地說:“俺要請問一下孟副隊長,什麼叫盲流?”

“盲流是困難時期從農村跑出來的一些人。他們不安心農業生產,聽說當工人生活好,掙錢多,就盲目地往城市跑,往工礦區跑,所以叫盲流。”

“放他娘的狗臭屁!”安永興火不打一處來。“俺就是困難時期從山東榮成老家跑到地質隊來的。俺老家餓死人了,大隊公社不敢承認,叫俺們有親投親,有友靠友,俺們不走在那兒等死就叫‘安心農業生產’?俺不是你們大興安嶺隊的,道理一樣。你倒是說說,俺們想找個生活出路有什麼不對?”

劉本德沉不住氣了:“安永興!說話注意文明,別帶髒字兒。剛才秦隊長說了,你怎麼不遵守?”

“劉書記、孟副隊長,對不起了。我是氣憤,有人坐著說話不腰疼。你要是快要餓死了,有個活著的門路,你去不去?還在家呆著就對?”

朱世真緊接著安永興發言:“困難時期我們逃難,逃出來一路淨遇到好人了。就在那個時候,還沒有一個人說我們盲流。人總要有點兒同情心吧?我覺得韓大隊長做得對。不過也不能沒有賬,不能一個人說了算,要跟大夥兒商量,對不對?”

秦懷德聽了,覺得這個小馬虎並不簡單。老孟帶頭發言,是為了啟發大家,沒想到落一身不是,心裏憋氣窩火。老劉看看時間,早點兒宣布散會為好。

晚上,各分隊向大隊“五反領導小組”彙報,老劉怕說不清楚,叫記錄胡萍參加。胡萍跟說故事似的,把大家的發言學給領導聽。他們也從其他分隊那裏聽來不少“信息”。第二天上午,老劉在分隊會議上把這些情況傳達給大家。

“聽了我們的彙報,五反領導小組還比較滿意。說有爭論是好事,不爭論是非曲直永遠弄不清楚。爭論中要注意語言文明。其他分隊提出不少疑問,對我們討論可能有啟發。

一個是馬的問題。大興安嶺隊在跑百萬(指1比1百萬地質填圖)的時候有十幾匹馬,一色蒙古種,吃的少,耐力強,不生病;還有科馬,下了駒兒。後來改跑20萬的時候,用不著馬了,處理了,現在還剩兩匹。這些馬是怎麼處理的?多少錢一匹,是一筆糊塗賬。

第二,和馬相關的是草料。老韓讓胡名正去買馬料,是按堆估計;實際馬吃了以後,剩下最後一部分草料時,發現草垛原來是圍住一棵大樹堆起來的。這樣每堆草料要虧損上千斤。全隊損失多大真沒法算。

第三個是皮褲問題。在61年冬天,大隊的一批皮褲發現有質量問題,作價處理,處理得很便宜。職工到時候會發皮褲,但家屬沒有,想要不給,都低價賣到外頭去了。大家懷疑經手人王順手腳是不是幹淨?但領導小組說了,懷疑不能當證據。有懷疑需要大家幫助回憶當時的情況。我們知道情況談情況,不知道情況的可以談談自己對五反運動的認識。”

老孟再也不肯吭聲了。張玉榮說:

“處理馬的事,我聽說是這樣:經老韓隊長批準,全部賣給了當地牧民。除了錢,好像給了大隊一批牛羊肉,春節職工發的肉就是這麼來的。這件事線索是清楚的,大隊領導出於對職工生活的關心。如果說有什麼錯誤,可能馬匹是生產工具,不用了可以報廢,但不能分給職工個人。這是不是錯了,我還吃不準。”

小秦說:“處理皮褲時我剛剛來,個別家屬要買,買不到是有意見。王順說事先答應人家了,失去信用不好。這些單位都是跟我們大隊有聯係的一些部門。像派出所、林業局、自來水公司、供電所、交通管理站、糧食局、副食品公司等等。王順說,跟他們搞好關係,是為了大隊以後工作方便。這種情況就不止是我們地質隊一家,很多外地駐市單位都得跟他們拉關係。這些到底怎麼看?恐怕是五反運動也解決不了的問題。”

老張說:“草料問題,是胡名正上了當,還是跟牧民有什麼交易?恐怕誰也說不清楚。但老韓最多是領導責任,不可能直接收取什麼好處。”

小秦說:“老孟,你來隊早。這些問題你可能比我們清楚。希望談點意見。當時有當時的認識,現在是現在的看法,有變化也正常。不然的話叫什麼來著?叫思想僵化對不對?”

小秦點了名,孟不得不說:

“秦隊長說了,時代不同,對同一問題可能看法不一樣。過去我對這些問題沒有什麼認識,總認為工作當中誰不犯點兒錯誤?毛主席說了,世界上隻有兩種人不犯錯誤,一是死人,一是沒有出生的人。大隊領導不是這兩種人,有點兒錯誤正常。現在學習了文件,特別是中央工作會議上關於保定‘四清’的介紹和9月的後十條,才知道我們所討論的這些四不清的事兒,本質上就是嚴重的尖銳的階級鬥爭情況。我們應該重新組織革命的階級隊伍,發動群眾,打退資本主義和封建勢力的進攻。”

他根本沒有注意自己的話前後矛盾,而且都是引用毛主席的話。這種認識在當時很有代表性。一些喜歡鑽牛角尖的知識分子,常常會鑽進其中一個角出不來。結果可想而知,成為挨整對象。

秦懷德輕輕地搖了下頭,恐怕除他自己以外,誰也沒有覺察。他緩緩地說:

“過去我對世界範圍的階級鬥爭看得比較清楚。比方說中蘇之間的大論戰,反映的是帝國主義政策所發生的影響。世界和平理事會,竟然有個法國人提出為肯尼迪默哀。帝、修、反對我們實行全麵包圍和封鎖政策。這個形勢是嚴峻的。按照中國人的特點,在外界高壓下麵,世代仇敵也可以團結起來一致對外。抗日戰爭時期的國共合作就是典型例子。現在說我們內部出現階級鬥爭,四不清是不是階級鬥爭,我一時還想不明白。由此可見,我的思想是落後了。作為**員,我必須加倍努力學習。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我們注意內部敵人原則上沒有錯。但由此而草木皆兵,那是不是說明我們的神經太脆弱了?”

劉本德接著說:“後十條裏毛主席不是要求我們團結兩個百分之九十五嗎?真做到這一條,就不會把朋友推到敵人那邊去了。”

孟祥生又說:“光我們幾個頭頭發言,聽不到群眾的聲音可不合適呀!請新來的同誌,特別是半邊天也談談看法吧。”

胡萍說:“光聽你們老同誌吱吱喳喳,我們不了解情況,隻好帶耳朵聽啦。”

老劉說:“你想說什麼就說點什麼吧。”

“要我說,千萬別把工作上的失誤都說成階級鬥爭了。要那樣誰還敢積極工作!我們的重點應該是進行思想教育,讓大家懂得貪汙盜竊、投機倒把和鋪張浪費的壞處,克服官僚主義和分散主義。我還關心一件事兒,今年春節我們不能回家探親。在這兒能不能過好一點,讓我們女孩子不想家?我想李星蘭想法跟我一樣,我代表我們倆跟田書記提出這個要求。”

秦隊長說:“小胡提的問題叫理論聯係實際,整改是下一階段的任務。”

這麼一說,青年同誌的熱情上來了,小寧、小王、小餘爭著發言。三位工人也各自提出不同要求,希望領導小組能借運動之機為大家謀點實際利益。

運動進一步發展,田翠花和侯登山帶頭“洗澡下樓”,就是向全隊同誌報告自己對五反運動的認識,檢查自己的缺點錯誤。田翠花主要談了些官僚主義方麵的情況,對有些分隊、個別部門了解少,影響了全局。侯登山主要說自己工作主動性還不夠,沒有主動為書記分憂等。韓舉是全隊職工關注的焦點,他花了整整兩個小時的時間,從思想根源到具體錯誤,談得非常深刻、感人。根據群眾的反映,五反領導小組一商量,說前一階段可以結束,轉下一階段。

政治運動的一般特點都是這樣:虎頭蛇尾。或者換個說法,叫批判從嚴,處理從寬。到了五反運動後期,那些在運動中給領導評功擺好的人,等待新的收獲;那些借運動之機點火放炮,或者竟然泄私憤的人,覺得上當受騙,生怕挨整;但是更多的人,心底無私天地寬。該怎麼樣還怎麼樣。

領導本人如何對待運動,對待群眾,則要看他自己是怎麼想的了。好在大隊的三位領導,都是光明磊落、克已奉公的**員。隊伍中的前兩種人預期落空了。投機取巧的人失望了,提心吊膽的人放心了,積極工作的人,揚眉吐氣了。

隨著1964年新年的臨近,五反運動進入落實整改階段。

田書記帶著工作組,要到二零三隊、二零四隊進行視察。地質調查大隊的運動和工作由侯登山全麵負責。侯登山、韓舉和朱鴻章在給書記送行的時候,看著在寒風中裹得緊緊的田翠花鑽進小羅馬,向梅師傅再三叮嚀:

“開車穩點,一路上照顧好書記啊!”

小車緩緩地離開大隊部,漸漸消失在遠處的小山後麵。侯登山感歎地說:“田書記剛強啊。零下十幾度的天往外跑半個多月,得吃不少苦。”

老韓說:“田書記為什麼還是一個人哪,難道就沒有合適的?”

侯隊長說:“沒人的時候我提過這事兒。可她避開了,根本不回答我。我怎麼好意思再問?我那位董老師的事她倒是一直掛在心上。攤上這樣的書記是我們的福氣,可她自己的幸福在哪裏呢?”

朱鴻章這時不好做聲。人家都是黨內領導同誌,一個黨外人士,能說什麼呢?

侯登山猛地覺得重任在肩。心想這整改工作決不能讓田書記失望。

他召開各種小型座談會,向工人、地質人員、行政人員和政工幹部分別征求意見。凡是能采納的都采納了。他知道朱總和地質科小周的看法事關重大,所以又特別征求他們兩人的意見。

周濟傳說:“這政治和行政事務,我是外行。我從地質工作的要求看,第一,如何保證決策的科學性是最重要的問題。整改要把這個放在首位。第二,如何保證決策的靈活性。因為地質工件是探索,有一定程度的冒險。在野外一線指揮員沒有靈活決策權,工作就很難做好。”侯登山深以為然。

朱鴻章則說:“培養年輕技術幹部是當務之急。我們的年輕人不能早點挑重擔,就不能盡快成才。技術上的事情,不能搞論資排輩,也不能搞少數服從多數。究竟誰掌握了真理,要靠鑽探和化驗結果說話,我建議實行嚴格的技術責任製。當年蘇聯有的工程師,是從牢裏剛放出來到中國來當專家的。為什麼有這種情況?因為他確定某礦床的儲量,開采中發現品位較低。上級認為工程師技術失誤,追究責任就判刑。抓起來關了兩年,後來開的礦石品位又高上去了,平均一算,工程師原來定的儲量是對的,誤差很小。就不得不把他放出來。國家賠償他的損失,並讓他出國當專家。我不讚成這種做法。但工程師有這個權力就應當負這個責任。重大決策失誤要追究主任工程師的責任。”

侯登山領著人研究了十來天,搞出一套整改方案。想了想,不能貿然實行,因為一把手不在家。他親自動手,將整改方案寫好。還重點介紹老朱和小周的意見。他讓李國忠坐班車帶著方案去二零三隊征求書記的意見。田翠花認真地看了方案,第二天對李國忠說:

“你先回去,告訴侯隊長,關心群眾生活的事情可以先做。其他問題等我回去再說。探親假之前,黨委一定把整改方案拿出來,讓全體職工討論。經過廣泛吸收群眾意見,春節過後就實行。”

侯登山心中有數了。他向食堂管理員“李讒鬼”(李昌貴的綽號)布置改善職工生活的幾項措施。又組織後勤人員為職工檢修取暖爐灶,修理排煙不暢的火炕、火牆,密封窗戶上的雙層玻璃。為防止凍壞大白菜,讓職工在公家有保溫設施的菜窖裏儲存菜。按書記指示,生活整改的重點應是單身職工宿舍。他又組織後勤人員針對這些職工的取暖、夥食、洗澡等問題進行徹底檢查、整改;回去探親的,讓他們過個放心年;留在大隊的,讓他們過個快樂年。

田書記終於回來了。她跟侯登山單獨商談。她說,老侯,你拿給我的方案,我沒有馬上表態支持你不會生氣吧?侯登山說,哪能啊?書記肯定有新的打算,一兩句話又說不清楚,所以讓國忠回來傳話。田翠花說,我們倆能這樣互相理解,互相支持,我真的很感謝你老侯哇。侯登山說:

“書記,您客氣了。我們如果不理解、不支持全大隊會成什麼樣?”

“方案的主要問題是沒有體現朱總培養年輕技術人員的戰略意圖。您可能不知道。在蘇聯,總工程師有權讓不支持他們的政治幹部和行政幹部離開。檢查他們工作好壞的主要標準,就是看他們能否貫徹總工程師的意圖。這叫‘總工程師責任製’。我們把這一套叫技術掛帥,說是搞修正主義。我們這裏,事事都要求政治掛帥。可這山底下有礦沒礦,是技術說了算還是政治說了算?這不是明擺著的嗎?赫魯曉夫批判斯大林。我們也對斯大林同誌的大國沙文主義有意見。但是沒有任何人說斯大林的技術決定一切是正確的!為什麼?斯大林如果不搞技術決定一切,20年代蘇聯那麼落後的工業基礎,不可能發展成今天的世界強國。如果不是技術決定一切,馬克思為什麼把蒸汽機的出現看得那麼具有革命意義?核能的出現決定了世界政治格局是兩個核大國的對立。技術決定人類曆史,這是事實。老侯,我們共事這麼一段時間,我覺得我們知心,才跟你講這些話。要是傳出去我會受處分。但為了讓你理解我,支持我,我覺得講出來更好,憋在心裏難受!”

侯登山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他緊握住田翠花的雙手,用顫抖的聲音說:“田翠花同誌,你放心吧。你今天的話我決不會告訴別人!”

“話不能明說,事情還得做好。隻有靠我們倆自覺地對老朱多尊重,對小周他們多重視了。我有個想法,需要跟他們兩人商量。我想對各分隊技術骨幹實行輪換製度。根據我自己學習地質的體會,這對年輕技術骨幹成長最有效。他們在學校裏學習的理論知識,和野外實際情況有距離。這裏最困難的不是技術細節,而是整體思維。地質人員站在山頂上,再高的山沒有他們的腳底板高。但這不是他們的特點,因為旅行家、測量工作者都這樣。他們從高山之顛,能看到地層深處,這才是他們與常人不同之處。可是地質隊員真有透視眼嗎?沒有的。因為長期在野外豆油燈、蠟燭光下寫字,有的人還是近視眼。他們有的隻是見微知著、善於透過現象看本質的頭腦,培養訓練這種頭腦是最重要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