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火車上人吃人紀聞(二)(1 / 1)

我們剛鏟去一堆雪,風暴又吹來了十多堆,堵住了軌道。更糟的是,我們發現,車頭在最後對敵人發動那一次猛攻時,主動輪的縱向軸折斷了?即使前麵軌道暢通無阻,我們也無法擺脫困境了。我們累得筋疲力盡,感到很愁悶,又回到了車上。我們聚集在火爐旁邊,嚴肅地詳細討論我們的處境,我們什麼糧食都沒儲備——這是我們最為煩憂的事。我們不可能凍死,因為煤水車裏還儲存有足夠的柴火。這是我們唯一的安慰。討論到最後,大夥都相信了列車員作出的令人寒心的結論,那就是:誰要是試圖在這樣的雪地裏步行五十英裏,那準是一條死路。我們沒辦法求援,而即便是有辦法,也不會有人來救我們。我們隻好聽天由命,盡可能耐心等待救援或者靜候餓死?我相信,即使那些最有膽氣的人聽到這些話,他們一下子也都心冷了。

“過了不到一小時,談話聲變得低沉了,隻偶爾從時起時落的狂風怒號中聽到車上這裏那裏傳來竊竊私語;燈光變得暗淡了;遇難的人多數坐在明滅不定的光影中,都墮入沉思——忘了現在吧,如果他們能夠的話——進入夢鄉吧,如果情況許可的話。

“永無盡頭的黑夜——我覺得那肯定是永無盡頭的——終於磨蹭完了極為緩慢的幾小時,冷冽的灰色黎明在東方出現。

天更亮了,乘客們一個又一個開始騷動,他們露出了一點兒生氣,然後,推開了扣在腦門子上的垂邊帽,抻一抻已經僵硬了的胳膊和腿,從窗子裏朝那令人發愁的景色看了看。可不是,那是令人發愁的——到處都看不見一個生物,也沒一所住房;除了一片空蕩蕩、白茫茫的荒野,其他什麼都沒有;卷到高空中的大雪片迎風到處飄揚——一個雪花旋舞的世界,掩蔽了蒼蒼茫茫的天空。

“整天裏,我們都呆頭呆腦地在車上走來走去,話說得很少,但心事想得很多。又是一個拖延時間的、令人鬱悶的夜晚——又是一夜饑餓。

“又是一個黎明——又是這樣的一天:沉默,煩愁,忍受著消耗體力的饑餓,眼巴巴地等候那毫無希望到來的救援。

一夜睡臥不寧,老是夢到大吃大喝——但醒來又得熬受饑餓的痛苦折磨。

“第四天開始,然後又過去了——接著是第五天?瞧那五天可怕的囚禁生活啊?凶殘的饑餓從每個人的眼中眈眈獰視。

可以從其中看出一些可怕的含義——它預示每個人心中都在隱約地構思一件什麼事情——一件還沒人敢用言語將其說出的事情。

“第六天過去了——第七天黎明到來,它麵對著的是死亡陰影中罕見的一群形銷骨立、憔悴枯槁、完全絕望的人。現在必須將它公諸於眾了?那件已經在每個人心中醞釀著的事情最後就要從每個人的舌尖上進出來了?人性所能承受的折磨已經超過了它的極限,它不得不對其屈服了。明尼蘇達州的理查德·H·加斯頓,身材高大,麵色慘白,好像一具死屍,這時候站起來了。大夥都知道一件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大夥已經有所準備——沒做出一點兒動作,沒顯露絲毫激情——從最近變得那麼猙獰的眼光中,隻露出一副冷靜的、沉思的嚴肅神情。

“‘諸位先生:我們再也不能拖延了,時間已經緊迫了?我們當中由哪一位為其餘的人提供食糧而自我犧牲;我們必須作出決定了,’”“伊利諾斯州的約翰·J·威廉斯先生站起來說:‘諸位先生——我提名田納西州的詹姆斯·索耶牧師。’“印第安納州的威廉·R·亞當斯先生說:‘我提名紐約州的丹尼爾·斯洛特先生。’

“查爾斯·J·蘭登先生:‘我提名聖路易斯市的塞繆爾·A·鮑恩先生。’

“斯洛特先生:‘諸位先生——這件事我敬謝不敏,我建議由新澤西州的小約翰·A·範·諾斯特蘭德先生擔任。’

“加斯頓先生:‘如果沒人反對,我們就同意這位先生的請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