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兩口子有大半夜都不能入睡,瑪麗又是快活,又是不停地轉念頭,愛德華也是不停地轉念頭,但是並不那樣快活。瑪麗一直在計劃如何利用那些錢。愛德華一直在回憶他那一次是如何為人家效勞的。起先他感到內疚,因為想到他曾向瑪麗撒了謊——如果那樣也算是撒謊。但經過反複思考——就假定那確實是撒謊,可那又怎樣呢?難道那是一件十分嚴重的事不成·我們平時不是一直在做騙人的事嗎?那麼,又為什麼不可以說騙人的話呢?瞧瞧瑪麗——瞧瞧她自己做了一些什麼。當他正急不可待地去完成他那件高尚的任務時,她在做些什麼?她在懊喪,懊悔不曾毀了那信件,然後留下那筆錢?難道盜竊比撒謊更好一些不成。
於是,那個問題不再刺痛人心了——說謊的事一旦不受到重視,這就讓人感到心安了一些。可下一個問題又變得突出了:他究竟可曾幫過那次忙·好啦,這兒有斯蒂芬森信裏引述的古德森本人的證詞;沒有什麼證詞是比這更為有力的了。它甚至可以作為一份合法的證件,說明他確實曾經幫過人家那一次忙。這是無可否認的。所以,另一個問題也解決了……哦,不,並沒徹底解決。他突然皺起眉頭,想起這位素昧平生的斯蒂芬森先生的語氣有點兒不肯定,好像不知道幫那次忙的究竟是理查茲還是其他什麼人——而且,哎呀,他還說什麼相信理查茲會尊重自己的人格哩!說必須由他自己來決定那筆錢應當歸誰所有——同時斯蒂芬森先生毫不懷疑:他如果不是應領那筆錢的人,自然會光明正大地找到那個應該領錢的人。哦,這話說得多麼刁鑽,它讓人家處於這樣的情況之下——哎呀,為什麼斯蒂芬森不省略了那句模棱兩可的話!他插進了那句話,又是為了什麼?
他再進一步思考。斯蒂芬森怎麼會單單記住了理查茲的名字,想到那是應該領這筆錢的人,而不是記住了其他人的名字,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看來這件事很好。可不是,看來它非常好。實際上,當他不住地往下想時,這件事就顯得越來越好——直到後來,它已成為確鑿的證據了。於是理查茲立即將這問題丟在一邊,因為他本人有一種直覺,認為一項證明一經被確認了以後,最好是不必再去理會它。
這一來他就感到相當地心安理得了,但是又有一個枝節問題繼續引起他的關注:毫無疑問,他曾經幫過那一次忙——這是無可置疑的;可是,那究竟是幫的什麼忙呀?他必須將它想出來——他一定要在將它想出來之後再去睡覺;這樣他心裏才會完全平靜。於是他就反複不停地想。他想到了十多169馬克·吐溫卷MaKeTuWenJuan受到重視,這就讓人感到心安了一些。可下一個問題又變得突出了:他究竟可曾幫過那次忙·好啦,這兒有斯蒂芬森信裏引述的古德森本人的證詞;沒有什麼證詞是比這更為有力的了。它甚至可以作為一份合法的證件,說明他確實曾經幫過人家那一次忙。這是無可否認的。所以,另一個問題也解決了……哦,不,並沒徹底解決。他突然皺起眉頭,想起這位素昧平生的斯蒂芬森先生的語氣有點兒不肯定,好像不知道幫那次忙的究竟是理查茲還是其他什麼人——而且,哎呀,他還說什麼相信理查茲會尊重自己的人格哩!說必須由他自己來決定那筆錢應當歸誰所有——同時斯蒂芬森先生毫不懷疑:他如果不是應領那筆錢的人,自然會光明正大地找到那個應該領錢的人。哦,這話說得多麼刁鑽,它讓人家處於這樣的情況之下——哎呀,為什麼斯蒂芬森不省略了那句模棱兩可的話!他插進了那句話,又是為了什麼?
他再進一步思考。斯蒂芬森怎麼會單單記住了理查茲的名字,想到那是應該領這筆錢的人,而不是記住了其他人的名字,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看來這件事很好。可不是,看來它非常好。實際上,當他不住地往下想時,這件事就顯得越來越好——直到後來,它已成為確鑿的證據了。於是理查茲立即將這問題丟在一邊,因為他本人有一種直覺,認為一項證明一經被確認了以後,最好是不必再去理會它。
這一次他肯定想對了路。現在,一霎時,他那想入非非的腦筋就大轉特轉起來。
此後,在連續絞盡腦汁的兩小時裏,他竭力回憶曾經如何救了古德森的性命。那是在種種艱難和危險的情況下救他的。每一次他的救援工作總是做到了某種令人滿意的程度;然後,他剛開始確信這事是真的時,突然想起一個很掃興的枝節問題,這一來那全部的經過又都成為不可能的了。就比如說拯救那即將淹死的人吧。在那次事件中,他曾經一路遊泳過去,將已經昏迷的古德森拖上了岸,當時大群的人正在觀望和喝彩,但是,當他將所有的細節一一設想出來,正開始回憶那一切時,立刻又出現了一大堆令這些想法不攻自破的問題:鎮上的人是不會不知道這件事的呀,瑪麗是不會不知道這件事的呀,既然他本人對這件事記憶猶新,它就不可能是一件並不引人注意的好事,不可能是他做了但“並不意識到它的重要性的”好事。而且,想到這裏,他記起了,自己根本不會遊泳。
啊呀——還有那樣一件事,他一開始就給忽略了:那肯定是他曾經做過的一件“可能自己並不曾意識到它那真正重要性的好事”。哎呀,對了,想出那件事應該是很容易的——比其他那些事更容易得多呀。完全正確,不久他就想出來了。
多年前,古德森差點兒要跟一個美麗可愛的、名叫南茜·休伊特的姑娘結婚,但是當時出於某種原因,並未成親,而這姑娘就死了,此後古德森就打了一輩子光棍,不久就成為了一個性情乖張古怪、公開嫉恨人類的家夥。那姑娘死後不久,村裏人就發現,或者,認為自己發現,她沾有一點兒黑人血統。
理查茲煞費苦心,將這些經過思考了好久,最後認為,自己原來記得有關的細節,隻是由於日久不去過問,竟然將它們忘得一幹二淨。他似乎模糊地回憶起,當時是他發現了她是黑人混血兒;是他告訴了村裏人;然後由村裏人轉告了古德森,說他們是從哪裏獲得這一消息的;就這樣,他挽救了古德森,使他免於和那個血統不純的姑娘結為夫婦;他曾經為古德森做了這件大好事,但“並不知道那件事的重要性”,甚至並不知道自己當時是在做一件大好事;然而古德森卻知道那件事的重要性,他可算得是絕路逢生,因此他至死都感激他的恩人,希望自己留下一筆財產給他。現在這件事可真相大白了,他越去琢磨,這件事就越發顯得清楚,毫無疑問;當他心情舒暢地去睡覺,感到又滿意又快活時,他終於記起那件事的全部經過,就好像那件事是昨天發生的。他甚至隱隱約約地記起,有一次古德森曾向他表示感謝。就在這同時,瑪麗已經花了六千元,為自己買了一所住宅,還為她的本堂牧師買了一雙拖鞋,然後心情舒暢地睡熟了。
就在那同一個星期六晚上,郵遞員送給其他每一位頭麵人物一封信——總共為數十九封。沒有兩隻信封是相同的,信封上沒有兩個收信人的姓名地址是用同一筆跡寫的,但裏麵信的內容卻是完全一致的。它們和理查茲收到的那封信——不論是筆跡或是其他一切——都是一模一樣,都是由斯蒂芬森署名。隻是將理查茲的姓名換了其他收信人的姓名。
整個那一夜晚,那十八位頭麵人物都在從事與他們等級地位相同的夥伴理查茲同時所進行的活動——他們都殫精竭慮地試圖回憶自己曾經無意中為巴克利·古德森做了一件什麼不尋常的好事。無論如何這工作談不上是輕鬆愉快的;然而他們在這方麵都取得了成果。
當他們從事這項艱苦工作時,他們的妻子則將那一夜消磨在花費方麵,這工作倒是輕而易舉的。在那一個夜晚,十九位妻子平均每人花了那一袋裏四萬元中的七千元——總共為十三萬三千元。
第二天,有一件事使傑克·哈利戴大為驚訝。他注意到那十九位頭麵人物和他們的妻子臉上都帶有一種寧靜而純潔的神氣。他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再也想不出什麼俏皮話,來掃一掃他們的興致。因此,現在該輪到他對生活感到不滿了。他私下裏對他們快樂的原因作出種種猜測,但經過調查,發現都猜錯了,他遇見威爾科克斯太太,注意到她那副心花怒放但又保持寧靜的神情,就心裏說:“是她的貓生了小貓了。”——於是跑去向那廚娘打聽,但結果並沒那回事:廚娘也覺察出威爾科克斯太太的那份快樂,但不知道那是由於什麼原因。
哈利戴發現“癟肚子”·比爾森(村裏人給他題的綽號)也有完全相似的表情,他肯定那是因為比爾森的鄰居摔斷了腿,但經過一番調查,才知道也沒有那回事。格雷戈裏·耶茨臉上那副抑製著內心狂喜的神色,隻可能是由於一個緣故——那就是,他的丈母娘沒了:這又猜錯了。“再有平克頓——平克頓——他是因為討回了原以為是要賠賬的一角錢。”形形色色,諸如此類的事情。他所猜的,有的尚待核實,有的則被證明是錯誤的。到最後,哈利戴對自己說:“不管怎樣,總的來說,哈德利堡鎮的十九戶人家暫時都進了天堂: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我隻知道老天爺今天是下了班了。”鄰州的一個建築營造商,最近不顧冒險來到這不景氣的村子裏,開了一家小小的營業所,已將他的招牌掛出來一個星期。至今還不曾有一個顧客;他心灰意懶,懊悔自己不該來此地。然而,現在突然時來運轉。那些頭麵人物的妻子,一個又一個地、悄悄地來對他說:“下一個星期一到我家裏來——但是暫時且別向別人提這件事。我們家打算造房子。”那一天,有十一家人來請他。那天晚上他寫了一封信給他女兒,撕毀了她和那個大學生的婚約。他說,她可以嫁一個地位遠比那學生更高的人。
銀行經理平克頓和其他兩三位闊佬,計劃造莊園——但他們仍在等待。這種人在一件事尚未成熟之前,是不會對它指望過高的。
威爾遜夫婦籌劃一次創新的盛舉—打算開一個化裝舞會。他們不曾正式邀請客人,隻是私下裏對所有的熟人說,正在考慮這件事,準備舉行一次這樣的舞會—“如果我們舉行這樣的舞會,那肯定要邀請你的。”人們都感到驚奇,開始紛紛議論,說:“哎呀,瞧他們都瘋了,窮得可憐的威爾遜兩口子,他們是請不起的呀。”十九家主婦當中,有幾位悄悄地對丈夫說:“這可是一個好主意:咱們暫時且別聲張,等到他們先開一個寒磣的宴會,然後咱們再開它一次,也好丟丟他們的麵子。”日子一天天過去,那些準備大肆揮霍的方案越來越龐大,越來越瘋狂,也越來越愚蠢和荒唐。最後,照這情形看來,好像那十九家的每一個人,不但要在領到錢的那天花光他所有的四萬元,而且,在獲得那筆錢之前,實際上就要舉債了。
有一些頭腦簡單的人,不但是在計劃如何花錢,而且是當真地花了錢——是借了債去花的。他們買下土地,贖買抵押的產業,購置農莊,收進投機的股票,選購漂亮的服裝、馬匹以及其他各色各樣的東西,先付清了利息,然後保證償清欠款——答應十天之內償清。可是過後不久,他們頭腦清醒過來了,這時哈利戴就注意到,許多人都開始露出可怕的焦慮神情。這一來他又被鬧糊塗了,猜不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威爾科克斯家沒死小貓,因為根本就沒生下小貓;沒人摔斷了腿;並沒缺少了丈母娘;什麼事都沒發生——這可是叫人無法解答的怪事。”再有一個人也被鬧得稀裏糊塗——那就是伯吉斯牧師。
接連好幾天,無論他走到哪裏,好像老是有人在跟蹤他,或者在密切注意他;而且,隻要他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就肯定會有那十九人中的一位出現,然後悄悄地把一封信塞到他手裏,放低了聲音說:“星期五晚上在鎮公所裏拆開它。”接著就像個罪犯似的一溜煙跑了。他原來猜想,可能會有一個人前來認領那袋錢——但這仍成疑問,因為古德森已經死了——然而他再也沒料到,會有這麼多人來認領。最後,那個不尋常的星期五到了,他發現已經收到了十九封信。
三
鎮公所從來不曾裝飾得這樣漂亮。大廳盡頭的講台後麵,懸掛著五彩繽紛的旗子;沿兩邊牆上,到處也都是上麵結有花彩的旗子;樓座前麵也披上了旗子;柱子上麵也裹上了旗子;這一切都是為了要給外地人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因為從外地來這裏的人一定為數不少,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是與報界有關係的。大廳裏座無虛席。四百一十二個固定席位已經坐滿;增加的六十八把椅子,密密層層排在走道裏,一起坐滿了;講台的梯級上也都坐滿了人;給一些知名的外地來賓在台上安排了坐席;一大批來自各地的特派記者都坐在講台上兩側和前邊排列成馬蹄形的桌子後麵。鎮上以前從來不曾見過一屋子衣裝這樣考究的人物。有一些盛裝是相當昂貴的,有幾位這樣打扮的女士,看來對這種服裝還不大習慣。至少鎮上的人認為她們有著那麼一副表情,而鎮上的人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乃是由於他們明明知道,這些女士以前就從來不曾穿過這樣的衣服。
那袋金幣被放在講台前麵的一張小桌子上,全廳裏的人都可以看到它。廳裏大多數的人都死盯著它看,露出欲火中燒的興趣,饞涎欲滴的興趣,戀戀不舍和動人感情的興趣;十九對夫婦中一小部分人凝視著它時,則露出那種親切、愛憐、“以物主自居的”神情,而這少數人中的一半男士,都在不住地默默記誦著答謝眾人的喝彩和祝賀而發表的那篇動人的致詞,準備等一會兒站起來發言。這些人中,不時會有一位從他的坎肩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偷偷地向它瞟上一眼,好將它記得更牢一些。
不用說,當時是一片嘈雜的談話聲——那是慣常的現象;但最後當伯吉斯牧師站起身,把手放在那錢袋上時,他能聽出自己身上細菌的吞齧聲,廳內是那樣一片靜寂。他說了那袋金幣的離奇來曆,接著就熱情洋溢地談到哈德利堡鎮居民如何以他們純潔的誠實而享有那悠久又應得的聲譽,理當對這聲譽感到自豪。他說,這聲譽乃是一份無價之寶;而出於天意,現在它的價值已經無可估量地倍增,因為最近發生的這件事,已將這名氣廣為傳揚,這一來,正像他所希望和相信的,全美洲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村鎮上,使它的名字永遠成為“在錢財方麵不受腐蝕”的同義詞。(掌聲。)“那麼,由誰來監護這份貴重的寶藏呢——是由全社會來監護它嗎?
不,這責任是屬於個人的,而不是屬於全社會的。從今以後,諸位當中的每一個人都要親自擔當它的特殊監護工作,所有的人都要負責不讓它受到損害。你們——是不是你們每一位——都肯接受這一重任·(一片鬧哄哄表示同意。)那可好。
有這種想法,乃是由於他們明明知道,這些女士以前就從來不曾穿過這樣的衣服。
那袋金幣被放在講台前麵的一張小桌子上,全廳裏的人都可以看到它。廳裏大多數的人都死盯著它看,露出欲火中燒的興趣,饞涎欲滴的興趣,戀戀不舍和動人感情的興趣;十九對夫婦中一小部分人凝視著它時,則露出那種親切、愛憐、“以物主自居的”神情,而這少數人中的一半男士,都在不住地默默記誦著答謝眾人的喝彩和祝賀而發表的那篇動人的致詞,準備等一會兒站起來發言。這些人中,不時會有一位從他的坎肩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偷偷地向它瞟上一眼,好將它記得更牢一些。
不用說,當時是一片嘈雜的談話聲——那是慣常的現象;但最後當伯吉斯牧師站起身,把手放在那錢袋上時,他能聽出自己身上細菌的吞齧聲,廳內是那樣一片靜寂。他說了那袋金幣的離奇來曆,接著就熱情洋溢地談到哈德利堡鎮居民如何以他們純潔的誠實而享有那悠久又應得的聲譽,理當對這聲譽感到自豪。他說,這聲譽乃是一份無價之寶;而出於天意,現在它的價值已經無可估量地倍增,因為最近發生的這件事,已將這名氣廣為傳揚,這一來,正像他所希望和相信的,全美洲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村鎮上,使它的名字永遠成為“在錢財方麵不受腐蝕”的同義詞。(掌聲。)“那麼,由誰來監護這份貴重的寶藏呢——是由全社會來監護它嗎?
要把這重任傳給你們的子女,再傳給你們的子孫後代。今天諸位的清高品德已經是完美無缺的——務必要使它永遠如此。
今天,你們這群人當中,沒一個人會受到誘惑,去碰一下那不是屬於你們的一文錢——務必要永遠保有這一美德。(“我們保證要這樣?我們保證要這樣?”)我不必在此地拿咱們去跟其他地區的人相比較——他們有的人對咱們表示不滿;他們有他們的作風,咱們有咱們的作風;還是讓咱們我行我素吧。
我的話完了。我手底下,朋友們,就是一個外地人對我們的品行最有說服力的表彰;通過他,今後所有的人都會永遠了解咱們是一些什麼樣的人。咱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我要以諸位的名義向他表示感謝,並要求諸位高聲支持我的意見。”廳裏的人全體起立,發出雷鳴般表示感謝的呼聲,經久不息,牆壁都為之震動。後來大夥又都坐下了,伯吉斯先生從他口袋裏掏出了一個信封。全廳的人都屏住呼吸,等著他拆開信封,從裏麵取出一張紙條。他讀那信的內容——慢條斯理地,扣人心弦地——聽眾們全神貫注,像是著了迷,聽那具有魔力的文件,其中每一個字代表一錠黃金:我對那落難的外國人說的是這樣一句話:“你決不是一個不可救藥的壞人;這就去改過自新吧。”後來他又接著說:“咱們這就會知道,紙條上所引的這句話是不是和這袋裏藏的吻合;如果確是那樣——毫無疑問,會是那樣的——這袋金幣就是屬於本鎮一位居民所有;從此以後,他將在全國人麵前成為使我鎮聞名全國的那件罕有美德的象征——比爾森先生?”廳裏的人原準備報以照理應有的疾風驟雨般的掌聲;然而,這時他們並不鼓掌,好像一下子都麻痹了;有一會兒工夫,大夥都啞然無聲,接著就是一片竊竊私語,像浪潮般泛過整個大廳——那話裏的大意是:“比爾森?哎呀,得了,這太不可信了?拿二十元贈給一個外國人——不論是贈給什麼人——比爾森?鬼才會相信?”這時,就在這緊要關頭,由於又出現了一件怪事,大夥都屏住了呼吸,因為發現教堂執事比爾森在廳裏的一個地方站著,賠著笑臉,哈下了腰,而威爾遜律師則在另一個地方同樣地站著。有一會兒工夫,大夥都感到驚奇,四下鴉雀無聲。
所有的人都迷惑不解,那十九對夫婦又是驚訝,又是惱怒。
比爾森和威爾遜側轉了身,彼此直瞪瞪地對瞅著。比爾森話裏帶刺地問:“您為什麼站起來,威爾遜先生·”“因為我有權利這樣做。是否可以請您向大家解釋一下,您為什麼站起來·”“我對此樂於從命。因為那張紙條是我寫的。”“這可是無恥的謊言?那是我親筆寫的。”
這時伯吉斯也僵住了。他站在那裏,茫然無主,先看看這一個人,再看看那一個人,好像不知所措了。廳裏的人都呆了。這時威爾遜律師發話了,他說:“我請求主席宣讀那張紙條上的簽名。”主席這才清醒過來,他宣讀那名字:“‘約翰·沃頓翰·比爾森’。”
“好啦?”比爾森大喊,“現在你還有什麼可以為自己辯解的?你試圖在這方麵耍弄花招,開罪了在座的諸位,你打算怎樣向我和大眾賠禮道歉。”“沒什麼可以賠禮道歉的,先生;我還要當眾指控你打伯吉斯先生那裏偷走了我寫的那封信,調換了一份由你署名的。
不可能有其他的方法讓你得到可以作證的那句話;現在世上隻有我一個人掌握那沒其他人知道的語句。”如果這形勢繼續發展下去,它可能演變成為一件醜聞;大家都憂心忡忡地注意到,那些會速記的記者正在發了狂似的做記錄;許多人都大喊:“主席,主席?安靜?安靜?”伯吉斯敲他的小木槌,說:“咱們別忘了應守的禮節。這明明是在某一方麵出了一點兒差錯,但肯定是僅此而已。如果威爾遜先生曾經交給我一封信——可不是,這會兒我想起來他是交過給我的——它還在我身邊。”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拆開了它,向它草草地看了一遍,露出驚訝和煩惱的神情,一語不發地站了一會兒。然後,他神情恍惚,機械地揮了揮手,幾次試圖說什麼,但最後卻失望地停下了。隻聽見幾個人大喊:“把它讀出來?把它讀出來?寫的是什麼?”於是他茫然無主,開始像一個夢遊者那樣宣讀:“這就是我當時對那落難的外國人所說的話:‘你決不是一個不可救藥的壞人。(廳裏的人一起瞪著他,都顯出好奇。)這就去改過自新吧。’”(一片竊竊私語:“真奇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封信上,”主席說,“署名的是瑟洛·G·威爾遜。”“好了?”威爾遜大喊,“我認為這件事已經真相大白?我明明知道我的那一張條子是被人偷走了。”“被偷走了?”比爾森針鋒相對地說,“我要讓你知道,你,或者哪一個像你這樣的壞種,膽敢……”主席:“請安靜,先生們,安靜?坐下,請你們兩位都坐下。”他們對此並沒有違拗,但止不住搖頭晃腦,氣憤地抱怨。
大廳裏的人完全被鬧糊塗了,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一離奇緊張的局麵了。緊接著,湯姆森站起來了。湯姆森是那位帽商。他早就想擠進那十九位大人物的行列,但這件事沒能讓他如願以償;他的帽子存貨還不夠多得能讓他占有一席地位。他說:“主席先生,是不是可以讓我提一個意見:這兩位先生可能都是對的嗎?我倒要請教您,先生,難道這兩位先生都曾經向那個外國人說了那同樣的話嗎?照我看來……”那個鞣皮工站起來,打斷了他的活。鞣皮工早已憋了一肚子氣;他自信是有資格躋身十九位大人物之列的,但是他沒能獲得大家公認。這就使他在舉止和辭令方麵顯得有點兒不大客氣。他說:“呸,這話被扯到哪裏去啦?這種事是會發生的——一百年裏也許會發生它一兩次——但另一種事可不會發生。他們倆誰也不會給人家二十元?”
(一片掌聲。)比爾森:“我給了?”威爾遜:“我給了?”於是兩人互相指控對方偷竊。
主席:“安靜?請你們坐下——你們兩位都坐下。這兩張條子都一刻也不曾離開我身邊呀。”一個人的聲音:“好啦——這樣,那問題就解決了?”鞣皮工:主席先生,現在有一件事是明確的了:這兩人當中,有一個曾經在另一個人的床底下偷聽,探聽出了一些家庭隱事。如果我這樣提醒大家一句,並不違反議會規則,那我就要說:這兩個人的本領可稱得是不分高下的呀。(主席:“安靜?安靜?”)現在我收回這句話,先生,我隻提出這樣的想法:如果他們當中有一個是偷聽了那句可以作證的話,我們現在就能把他揪出來。
一個人的聲音:“怎樣揪出來·”鞣皮工:“這挺容易嘛。兩個人引用的話不完全相同。如果剛才兩次宣讀,當中沒隔開那麼長的時間,又沒插進一場激烈的爭論,你就會注意到。”一個人的聲音:“你倒說說那不同的地方。”鞣皮工:“比爾森的字條上有‘決不是’幾個字,另一張字條上沒有。”許多人的聲音:“確實如此——他說的對?”鞣皮工:既然如此,隻要主席檢查一下袋裏的那句可以作證的話,我們就會知道,這兩名騙子當中——(主席:“安靜?”)——這兩個冒險家當中——(主席:“安靜?安靜?”)——這兩位紳士當中——(一片歡笑聲和鼓掌聲)是誰有資格係上榮譽飾帶,作為本鎮破天荒第一名狡猾的牛皮大王——他毀壞了本鎮的名譽,如果他今後再留下來,這地方是會叫他坐立不安的?(一片熱烈掌聲。)許多人的聲音:“打開它呀?——打開麻袋呀?”
伯吉斯先生劃開了麻袋,伸手進去取出了一個信封。信封裏折疊著兩張字條。他說:“這兩張字條,一張上寫的是‘必須等投給主席的信件——如果有信件的話——全部宣讀後,方可進行核對。’另一張字條上寫的是‘對證詞’。現在就讓我讀吧。它上麵寫的是:我並不要求將我恩人對我說的話前半部分引證得一字不差,因為它聽來並不突出,可能已被忘了;但結尾的那十五個字卻是很突出的,我認為它們會很容易被記住;除非將這些字完全正確無誤地複述出來,否則那個認領者就可以被認為是一個騙子。
我的恩人開頭說,他是難得向任何人進忠告的,但是,如果向誰進忠告時,總有那幾句極其寶貴的真心話。於是他就將它說了出來—它始終不曾從我的記憶中淡忘:“你決不是一個不可救藥的人—”五十個人的聲音:“這一來問題可解決了——那錢是屬於威爾遜的了?威爾遜?威爾遜?你說話呀?你說話呀?”大夥一下子跳了起來,一窩蜂擁到威爾遜身邊,跟他緊緊地握手,熱烈地祝賀他——這時主席不停地敲他那小木槌,一麵大喊:“安靜,先生們?安靜?安靜?請讓我把它讀完。”廳內又恢複安靜,接下去讀出的是:快去改過自新—否則,記住我這幾句話—有朝一日由於你的罪惡,你將死亡,然後,或是下地獄,或是去哈德利堡鎮—你最好是選擇前一個地方。
接著就是一陣死一般的靜寂。頭裏,一片忿怒的陰影開始暗沉沉地降落在居民們臉上;稍停,那陰影開始收斂,一種聊以解嘲的表情試圖取而代之;由於這種表情竭力要顯露出來,你想要抑製它倒是十分困難的;那些記者,那些布裏克斯頓的居民,以及其他外地人,都低垂了頭,用手遮住了臉,費了極大的氣力,出於不尋常的禮貌,都竭力克製著自己。
而就在這十分尷尬的時刻,靜寂中突然爆發出孤零零一個人的吼聲——那是傑克·哈利戴在吼叫:“這才是一句真心話呀?”這一來,廳裏的人都縱聲大笑,外地人和所有其他的人都笑。立刻連伯吉斯先生也無法再保持他的嚴肅,接著聽眾們認為自己已正式解除了一切約束,於是都盡興地享受他們的權利。那是一陣長時間的歡笑,是一陣狂風驟雨般的恣情任性的狂笑,但是它後來終於平息——有一段時間,長得足夠讓伯吉斯先生得以勉強繼續說下去,讓大夥得以稍稍拭去眼淚;接著笑聲又重新爆發;稍停,再一次爆發;最後,伯吉斯先生才能說出以下這篇性質很嚴重的話:“如果試圖掩蓋這一事實,那將是徒勞的——現在我們看到,自己正麵臨一個意義重大的問題。它關係到你們鎮的名譽,它毀壞了鎮子的好名聲。威爾遜和比爾森兩位先生所提供的那幾句對證詞,其間的一字之差,本身就是一件嚴重的事件,因為它說明,這兩位先生當中有一位犯了偷竊罪……”兩個人原來坐在那裏,已經身體僵直,神經麻木,全部垮了;但一聽到這幾句話,都像觸了電似的又開始活動,都試圖往起站——“坐下?”主席厲聲說,他們都聽從了。“這件事,像我剛才所說的,是嚴重的。但剛才說它嚴重——還以為它隻牽涉到他們當中的一個人。可是現在問題變得更嚴重了;因為現在兩個人的名譽都處於可怕的危險之中。我是不是可以更進一步說,那是處於無法擺脫的危險之中,兩個人都漏掉了那關鍵性的十五個字。”他停頓了一會兒。在那幾分鍾裏,他讓普遍的靜寂逐漸加劇,這就增強了它那感人的影響,然後他接著說:“看來,這件事的發生,隻有通過一個方式。我現在要問這兩位先生——這是串通一氣的?——是彼此勾結的?”低沉的竊竊私語,傳遍了整個大廳;那些話裏的意思是:“這一來他把兩個家夥都揪出來了。”比爾森不習慣於應付事起倉猝的局麵;他一籌莫展地癱在那裏。但威爾遜是一位律師。他吃力地站起,麵色死灰,心神不定地說:“讓我來說明這件令人十分痛心的事情的經過吧,請諸位耐心聽下去。我感到很抱歉,不得不說出這一切,因為這樣肯定會給比爾森先生帶來無法彌補的傷害,而我此前一向是很尊重他的——正像在座的諸位一樣——深信他這人是絕對不會受到誘惑的。但是,為了保全本人的名譽,我必須說——而且要毫不隱諱地說。這樣直說,真叫人不好意思——現在隻懇求諸位寬恕——我曾經向那個落難的外國人說過那全部可以作證的話,包括那汙蔑性的十五個字。(全場轟動。)最近報上登出了那則啟事,我就記起了那些話,於是我決定去認領那袋金幣,因為 我完全有權利去認領。現在我要請求諸位對這一點認真考慮一下,仔細思索一下:那天夜裏,那個外國人對我表示了無限的感激;是他親口對我說,他想不出任何語言,足以表達他的謝忱,他還說,如果能夠的話,他將給我千百倍的報酬。那麼,我倒要請問諸位:難道此前我會想到——我會相信——甚至會有絲毫的想象——他當時懷著那樣的感激心情,竟然會做出那樣無情無義的事情在他的對證詞後麵加上那根本就不需要的十五個字嗎?——給我設下一個圈套嗎?——要我當著我本鎮的自家人,當著聚集在大廳裏的公眾,被人看做是一個汙蔑本鎮的大壞蛋嗎?這是不近人情的嘛;這是不可能的嘛。他的對證詞,隻能包含我所說的那開頭幾句措詞懇切的話。對這一點我是毫無疑問的。
諸位也會和我有同樣的想法。諸位不會想到,一個你和他友好的人,一個你從來不曾得罪過的人,會這樣惡劣地陷害你。
因此,我滿懷信心,毫不懷疑,就在一張紙條上寫下了那開頭的幾句話——然後簽上了名。我剛要把它放進一隻信封,有人喚我到裏間辦公室,於是,我不假思索,就把字條攤在我的辦公桌上。”說到這裏,他停下來,慢吞吞地把頭扭向比爾森,等候了一會兒,然後接著說:“我請諸位注意:稍停,等我回來時,比爾森先生剛巧從我那扇臨街的門走出去。”(全場轟動。)比爾森立即站起身,大喊道:“這是謊言!這是無恥的謊言!”主席:“請坐下,先生!威爾遜先生在發言。”比爾森的幾個朋友把他拉回到椅子上,勸他安靜,於是威爾遜繼續往下說:“這是一些簡單明了的事。這時候我那張放在桌子上的字條不是在原先的地方了。我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並不曾在意,以為它是被風吹過去的。不可能想到比爾森先生會偷看人家的私信;他以往是一位應受尊敬的人,是不至於幹這類事情的。如果諸位容許我作出假設,我認為他那多餘的‘決不是’幾個字就足以說明一切了;那是由於他記錯了。我是世上唯一能在這裏一字不差地提供那可以作證的話的人——而且是通過正大光明的途徑。我的話完了。”世間沒有任何事物,會像一篇娓娓動人的講話,能使那些不熟悉演說的技巧與花招的聽眾受到影響:它衝昏了他們的頭腦,否定了他們的信念,毒化了他們的情操。威爾遜得意洋洋地坐下了。廳裏的人將他浸沒在浪潮般表示讚揚的陣陣掌聲中;朋友們擁到他身邊,跟他握手,向他祝賀,而比爾森則被眾人喝住了,不準他再說一句話。主席一再敲他那小木槌,不停地叫喊:“可是,讓我繼續開會呀,先生們,讓我繼續開會呀?”最後總算稍許出現了一些安靜,於是那帽商說:“還是交付了那筆錢吧,先生,此外還有什麼可以繼續談的?”許多人的聲音:“說得對?說得對?走向前去呀,威爾遜?”帽商:“我提議為威爾遜先生三聲歡呼,他象征那特殊的美德,它……”他沒來得及把話說完,歡呼聲隨之爆發;就在這一片歡呼聲中——同時在那小木槌的亂敲聲中——一些熱心人將威爾遜托到一位身材高大的朋友肩上,準備慶祝勝利,將他送上講台。這時主席的聲音壓倒了那一片喧嘩……
“安靜?都回到你們的座位上?你們忘了,還有一份文件要宣讀。”等廳內恢複平靜,他才拿起那份文件,準備宣讀,但接著又把它放下了,說:“我忘了;要等所有我收到的信都已讀完了,才可以宣讀它。”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取出裏麵的信,朝它瞥了一眼——好像吃了一驚——把信伸遠一點兒,盯著它看——瞪著它看。
二三十個人大喊:“寫的什麼?讀出來?讀出來?”於是他讀了——那樣慢條斯理地、迷惑不解地讀著:我對那外國人說的幾句話—(許多人的聲音:“喂?是怎樣說的?”)—是這樣的:你決不是一個不可救藥的壞人。(許多人的聲音:“我的天哪?”)這就去改過自新吧。(許多人的聲音:“哦,這可把我給鬧糊塗了?”)後麵署名的是銀行經理平克頓先生。
狂歡中的混亂,一發不可收拾,當時的情景可以使一般有見地的人都為之下淚。而那些沒被觸及要害的人,更是笑得涕淚交流;報社記者們,在劇烈的笑聲中,都放下了他們潦草的記錄,那上麵的字叫人根本沒法辨認;一隻正在打呼嚕的狗被嚇糊塗了,一下子跳起來,向騷亂的人群狂吠。喧鬧中可以聽到五花八門的叫喊:“這一來咱們可富啦——有兩位不受誘惑者的代表人物了?——比爾森還不算在內!”“有三位!——如果把癟肚子也算在內——反正多多益善嘛!”“好哇——比爾森榜上有名!”“哎呀,倒黴的威爾遜呀——他被兩個賊害苦了!”
嘹亮的喊聲:“安靜!瞧主席又打口袋裏掏出了什麼。”許多人的聲音:“好哇!又是新的嗎?把它讀出來!讀出來!讀出來!”主席(宣讀):“‘我說的那些話是,’以及其他等等:‘你決不是一個不可救藥的壞人。快去,”’以及其他等等。署名的是‘格雷戈裏·耶茨’。旋風般的呼喊聲:“有四位代表了!”“耶茨萬歲!”“再往下掏呀!”這時廳裏的人哄堂大笑,都一心要趁此獲得最大的樂趣。
十九位頭麵人物中的幾位,麵色蒼白,神情苦悶,站起身來,試圖向走道擠過去,但是一些人一迭聲叫喊:“那幾扇門,那幾扇門——關上那些門;不準那些不受誘惑的人離開這兒!坐下,所有的人!”那些人隻得服從了。
“再掏呀!讀呀!讀呀!”主席又一次去掏,又一次讀出那些眾人已經聽熟了的句子——“‘你決不是一個壞人。’”“名字呢?名字呢?他叫什麼名字·”“‘L·英戈爾茲比·薩金特’。”“現在五個人榜上有名了!把這些代表人物往上加!再讀呀,讀呀!”“‘你決不是一個壞……’”“名字!名字!”“尼古拉斯·懷特沃思。”“好哇!好哇!今天可是一個有象征性的日子呀!”有人開始帶著哭腔地配著那支悅耳的《天皇頌》曲調的韻腳唱(這裏他省略了一個“有”字):“一個男人心裏慌,看見一個好姑娘……”;眾人高興地跟著合唱;然後,就在這當口,有人編出了另一句:你們可別忘個幹淨—廳裏的人齊聲高唱。立即有人湊上了第三句:受誘惑的決不是哈德利堡鎮的居民—廳裏的人轟的一聲也唱出了這一句。最後的一個樂音剛落,隻聽見傑克·哈利戴洪亮的嗓子補足了最後一句:可是這兒有他們的代表,我敢擔保?大夥滿懷熱情,激昂慷慨地唱出了這一句。然後,廳裏歡欣鼓舞的人群開始兩次從頭到尾唱了那四句,歌聲像浪潮洶湧澎湃,最後是“為不受誘惑的哈德利堡鎮居民和他們的全體代表,我們認為是今晚配接受真實的榮譽稱號的人三次歡呼,再大吼一聲。”接著,整個廳裏,人群又開始向主席七嘴八舌地嚷嚷:“繼續讀?繼續讀?讀呀?再讀幾封?把您所有收到的信都讀出來?”“說得對——繼續讀?咱們要獲得不朽的名聲?”這時有十幾個人站起,提出抗議。他們說這出鬧劇是某些無恥的惡棍在開玩笑,他們是在對全鎮居民進行侮辱。肯定這些簽名都是偽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