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切地說:“我親愛的華生,你來的正是時候。”“我怕打擾了你,看你正忙著。”“是呀,我是很忙。”“那麼,我等一會兒再過來。”“不,不,威爾遜先生,跟你介紹一下,這位華生先生是我的朋友和得力助手,他幫助我辦了許多大案子。我相信在處理你的案子時,他也會給我很大的幫助。”

那位矮胖的先生從椅子裏站起身,微微欠身向我致意,他的小眼睛迅速轉動了一下,一線懷疑的眼神很快地掠過。“你先坐下。”福爾摩斯說道,重新坐回去,兩手的手指尖合攏著。這就表示他正思考著什麼問題。“親愛的華生,我了解,你也像我一樣,並不喜歡日常生活中平凡普通、毫無新意的老套,而喜歡古怪、不尋常的東西。從你那些充滿熱情的記錄中,就可以看出你對它們的興趣。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想說,你這樣做為我的許多小冒險添加了亮色。”我說:“你辦過的那些案子,我確實是很感興趣。”

“你應該記得那天我們談論瑪麗·莎舍蘭小姐的問題時所說的話吧:我們必須深入生活,隻有如此才能獲得新奇的效果和非同尋常的配合,而這本身比任何想像都有刺激性。”

“冒昧地說一句,對你的說法我有些懷疑。”“是嗎?醫生。但你還是會同意我的說法。我會列舉一係列事實,使你的道理完全站不住腳,這樣你就會承認我是對的。好啦,這位傑貝茲·威爾遜先生真好,他今天上午專程來看我,他要給我講一個可能是最奇特的故事。你已聽我說過,最離奇、最獨特的事物往往不是和較大的罪行而是和較小的罪行有聯係,有時你甚至懷疑真的有人犯了罪嗎?就我剛剛聽到的部分,我還不能確定這個案子中是否有人犯罪,但是,事情的經過肯定是我所聽到過的事情中最離奇不過的了。威爾遜先生,能否請你把故事再從頭說一遍。不僅因為我的朋友沒有聽到前麵的部分,也因為事情很離奇,我不想放過任何一點細節,我常常用其他相似的案子來啟發我的思維。這次我得承認,事情確實奇特。”

這位矮胖的紅頭發的先生挺起胸膛,顯出非常驕傲的樣子。從大衣裏麵的口袋裏他掏出一張又髒又皺的報紙來攤開在膝蓋上,身子前傾,看著上麵的廣告欄。我趁機仔細地觀察他,想像我的朋友一樣,從他的裝束和外貌上看出點什麼。

但是,這番觀察並沒有太大收獲。他一看便知是個很普通的英國商人,矮胖笨拙。他的褲子鬆垂,是灰格子布的,燕尾服並不很幹淨,扣子也沒係,露出裏麵的土褐色背心,背心上垂著一條粗銅鏈,是艾爾伯式的,還有一小塊中間有一個方形窟窿的金屬片兒作為裝飾品,左右搖晃著。在他旁邊的椅子上放著一頂半舊的禮帽和一件褪了色的棕色大衣,大衣的絨線領子已經不平整了。總之這個人毫無奇特之處,稍值得一提的隻是他的火紅頭發和非常不滿的表情。

歇洛克·福爾摩斯以敏銳的洞察力看出了我在做什麼。當我以目光詢問他時,他笑著搖了搖頭。“他幹過一段時間的體力活,吸鼻煙,是個共濟會會員,到過中國,最近寫過不少東西。這些是很容易看出來的,其他的我還推斷不出來。”傑貝茲·威爾遜先生突然從椅子上挺起了身子,他的指頭仍停在報紙上,眼睛已經大睜地盯著我的朋友。

他問道:“噢,天哪,福爾摩斯先生,你是從哪兒知道的這些?比如,你是通過什麼認為我幹過體力活?那是千真萬確的事。我最初在船上當木匠。”“我親愛的先生,請比較一下你的雙手,你的右手比左手大,說明你經常用右手幹活,以至於右手的肌肉比左手發達。”“唔,那麼吸鼻煙和共濟會會員呢?”“我不會告訴你原因,我並不願看低你的理解力,但你卻不顧你們的團體的嚴格規定,居然帶了一個弓形指南針的別針。”“噢,是的,這個我忘了。可是寫作呢?”“沒有什麼比這更能說明問題的了。那就是:你右手袖子上足有五寸長的地方油光發亮,而左袖子靠近手腕經常貼在桌麵上的地方有一個整潔的補丁。”“那麼,中國呢?”“你的靠近右手腕的地方紋刺的魚隻能是在中國做的。對於紋刺我做過點專門的研究,也寫過這方麵的論文。用細膩的粉紅色給大小不等的魚著色這種絕活兒,隻有在中國才有。而且,你的表鏈上還掛著一塊中國錢幣,這不就更能說明問題了嗎?”傑貝茲·威爾遜大笑起來,他說:“真是妙!我怎麼也想不到可以這樣得出結論,剛開始我認為你真是神人,現在看來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