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乘坐的汽船到達拉格蘭奇時,已是晚上。船長向我們解釋,因為怕河床危險,船在夜裏不能繼續航行,因此我們決定在拉格蘭奇上陸。溫內圖騎著馬在我們前麵越過船艙板,在黑暗的夜色中消失在附近的房子中間。
聽說在拉格蘭奇也有一位督察官提供服務,他是船主在當地的代表。老死神立即求助於他:
“先生,從馬塔戈達來的上一班船什麼時候到達這裏的?所有的乘客都下船了嗎?”
“上班船前天這個時間到的,所有旅客都下船了,因為汽船要到第二天早晨才會繼續行駛。”
“乘客早晨再次上船的時候您在這裏嗎?”
“當然,先生。”
“那您也許知道一些情況。我們在找兩個朋友,他們乘的就是那艘汽船,就是說在這裏也待過。我們想知道,他們後來是不是繼續了航程。”
“嗯,這可說不好。天太黑了,旅客們都擠著下船,不可能特別注意到每一個人。可能他們清早又都跟著走了,除了那位克林頓先生。”
“克林頓?我要找的正有這麼一個人!我們一起到燈那兒去吧!我的朋友會給您看克林頓先生的照片。”
督察官非常肯定地說,這就是他所說的那個人的照片。
“您知道他去了哪兒嗎?”老死神繼續問。
“不太清楚,也許在科爾特西奧先生那兒,因為是他的人來取的行李。他是個什麼都幹的經紀人,西班牙人。我想,他正在秘密地做著運送武器到墨西哥去的交易。”
“但願他是一位紳士?”
“先生,今天每個人都像是一位紳士,即使他背上背著一副馬鞍。”
這是說我們倆,我們正背著我們的馬鞍站在他麵前。但這挖苦沒有惡意,於是老死神以絲毫不減的友好態度繼續問:
“在這兒除了您的燈似乎沒有任何光亮,有可以休息卻不會被人和昆蟲打擾的客棧嗎?”
“隻有唯一的一家。因為您在我這兒站了這麼長時間,別的旅客會已經搶在你們前頭占了本來不多的房間。”
“這當然令人不愉快。人們也許不能期望私人住宅裏的主人有多好客?”
“嗯,先生,我不認識您。在我自己那裏我是不能接待您的,因為我的住處很小。但我有一個熟人,他也許不會將您拒之門外,隻要您是誠實的人。他是一個德國人,一個鐵匠,從密蘇裏搬來的。”
“好吧。”我的朋友回答說,“我這位同伴也是一個德國人,我至少會流利地講德語。我們不是壞蛋,我們能夠也願意付錢,您也許願意向我們描繪一下他的住處?”
“沒有問題。我本來會帶您去的,但我在船上還有事。朗格先生,這是那個人的名字,現在不在家。這個時間他一般坐在酒館裏,這是這裏的德國風俗。你們隻需打聽從密蘇裏來的朗格先生,隻要告訴他是督察官讓您來的!向前直走,然後在第二座房子向左拐!那時您會從明亮的窗戶上認出酒館的。店鋪也許還開著。”
我禮貌地向他表示感謝,然後我們就帶著我們的馬鞍繼續漫步了。酒館不僅可以從燈光上辨識,還可以從打開的窗戶傳出來的嘈雜聲辨認出來。門上麵安放著一個動物形象,就像一個巨龜,但有翅膀並且隻有兩條腿,在下麵寫著“鷹酒店”。
我們推開店門時,一片厚厚的發出難聞氣味的煙霧雲迎麵撲來。客人們必定有出色的肺,因為看樣子他們在這種空氣裏感覺相當不錯。每個人都對著別人叫喊,好在這種普遍的喧鬧能使別人明白自己的話。我們在門口站了幾分鍾,讓眼睛習慣煙霧,能分辨出人和物體。然後我們看清了,共有兩個房間,大一些的招待普通客人,小的招待更尊貴的客人。這種布置在美國是奇特甚至危險的,因為這個自由國度的居民沒有一個會承認自己和他人之間有社會差別。
在前麵沒找到位子,我們就進了後麵的房間,悄悄地到了那裏。那裏還有兩把空椅子,我們將馬鞍放到角落後就坐了下來。桌旁早就坐著幾個男人,邊喝啤酒邊用德語聊著天。他們隻快速且謹慎地掃了我們一眼,我覺得他們似乎在我們出現時很快轉向了另一個話題。是他們別扭的、搜腸刮肚的說話方式讓人這樣猜測。他們中有兩個長得很像,人們一定第一眼就會認為他們是父子,他們清晰的麵部輪廓,厚重的拳頭,高大健壯的身體,都是勤苦勞作的證據。他們的臉看上去忠厚老實,此刻卻因為激動變紅了,就像曾經熱烈地談論過一個令人不快的話題。
我們坐下後,那幾個男人靠攏到一塊兒,他們和我們之間就出現了一片空地,這是一點暗示,他們不想跟我們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