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夫(1 / 3)

夜色已深,莫祁將漪羅送至家門前,漪羅心下有些不舍,支吾半晌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微啟朱唇,道:“莫祁哥……多謝了!”

“漪羅妹妹,千萬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來著不善善者不來。”莫祁麵帶憂色得道,“畢竟清晨時分妖魔來襲已經讓大家驚恐不已,關於那個黑袍怪人的事情若再傳揚出去,恐怕會鬧得風雨滿鄉裏啊!”

漪羅點點頭應了,她不太情願地緩緩打開家門前的籬笆門,雙腳似乎灌了鉛一般不聽使喚,她怔怔地出神,腦中滿是適才莫祁燦爛的笑容,親切的言語和擋在自己跟前那寬厚結實的臂膀。

“醒了醒了!”

“他是誰啊?”長老家中有嘈雜響亮的人聲猛地傳來。

“我的包袱呢?我的行李呢?”另一個高亢的聲音直至耳邊。緊跟著一聲驚呼,“你要作甚麼?你要作甚麼?”有人失聲大叫,那聲音聽得真切,分明是長老所發,漪羅大驚,拉扯著莫祁的手直奔入家門。“嘭”地一聲,莫祁撞開木門,但見室內聚著幾個村人,他們都驚恐不知所措,長老被早間莫祁所救的那人用一柄匕首挾持住。唬得漪羅尖聲驚叫,心血直逼到咽喉,哽咽著不知所措。她緊緊抓住莫祁的臂膀,莫祁也覺得手臂微微疼痛起來。

“快說!”那人滿是急切不安的神情,渾然不理睬那從門外突然闖入的年輕人,隻顧大聲嚷叫道,“我的包袱到哪裏去了?”

“什麼包袱?不曾見!”盡管長老的頸項被那人緊緊扼住,仍舊一副臨危不懼的倔強神情。

“再不老實交待就殺了你!”那人毫不含糊,揚起匕首在半空比劃幾下,寒光閃爍。

莫祁記得此人從村口小道匆忙趕來之時的確背著一個行囊,他見事態急迫,便悄聲問漪羅道:“妹子,你可曾見過他的包裹?”一語令漪羅恍然清醒,早晨正是長老讓她將此人拖回家中,細想一下,他背上的行囊正放在隔壁的木箱子裏。她匆忙抽身取去,不一時,她取來那包裹,舉手扔給那人,叫道:“你的包袱在此,快快放了我爹!”

那人轉怒為喜,旋即一把推開瘦小的長老,打開包裹一麵仔細查看一番,一麵唯恐他人窺見一般偷睛左右掃了掃眾人。長老一個趔趄摔倒在鋪著薄薄一層幹稻草的地上,他心下惶恐頃刻間化作一股怨氣,指著漪羅的鼻尖怒斥道:“臭丫頭,何不早說!這麼晚才回來,到哪裏撒野去了!”

“還好,還好!都在!”那人長籲一口氣,頓然覺得踏實許多。他開始細細打量身周的每一個人,但見個個都穿的粗麻爛布,麵色粗糙,這房中盡擺著些早已退色的陶壺陶罐,牆邊靠著些犁、耙、扁擔之類的農具,茅草的屋頂上結了稀疏的蜘蛛網,蚊蟲和蛾子圍在燈火前一團,毫無忌憚地飛舞。登時他眼神中憑添一絲鄙夷之色。他問道:“這是個什麼地方?”

“此處是興雲城西青丘山畔樓桑村,我便是這村中長老!”長老雙手抱懷,“你從哪來?”

“嘿嘿,說出來,嚇破你們的膽!”那人得意地捋著長須,雙眼眯成一條縫,“我從興雲城而來,當今天子座下上大夫典庸,便是我!”話音剛落,身旁幾名婦人竊笑起來,“不想這臭叫化子原來還是個口出狂言的瘋漢!盡胡言亂語!”

典庸不屑地哼了一聲,“你們這些鄉下人還不信?”他從包裹中取出一枚玉印,在眾人眼前晃幾晃,“看看,你們都看看!此乃是本官老爺的官印,當今天子欽點的!”所有人都伸長脖子瞪大眼珠如同一群見了米粟的餓鴨,直勾勾盯著玉印看,其實這些人沒幾個識得字,就是圖個新奇希罕,莫祁看那官印上鐫刻著:“騰上大夫印”的字樣,並且細觀那玉石的品相,也確是上好名貴的材料。

“上大夫大人,既然你身居朝廷高官,為何來我這窮鄉僻壤,不知有何公幹啊?”長老冷眼見那典庸衣衫襤褸,同樣報之以不屑的神情。

“沒準是個眼見手快的賊,這玉印或許是從官府裏麵偷盜出來的!”不知是何人高聲大叫,眾人哄笑開來。

典庸羞得麵色微紅,他惱羞成怒,陰陽怪氣地道:“笑!大禍臨頭了還笑得出?”言訖,哄笑聲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齊刷刷地直逼向他。典庸臉色驟然陰沉,“你們還不知,妖魔大軍已經攻向京都興雲城,當今陛下窮途末路,在金鑾殿上懸梁自盡了!都城中所有文武大臣悉數被殺,若不是我跑得快,躲得遠,現如今恐怕已成妖魔腹中之食了!”他伸手指向左腿的傷口,“被妖魔咬去的!”

眾人驚恐,麵麵相覷,屋內鴉雀無聲。他們心頭霎時間籠上一層濃厚的不祥陰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