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號山以北直至大荒山,原本皆是壽國的土地,而如今到處棲息寄居著無盡的妖魔。河水腥臭混濁,九嬰、雄虺等九頭蛇類隱匿沼澤、溪澗之下;原本一望無際的草原,封狐,諸犍之流來往穿梭;崇山峻嶺間,沙丘荒漠處更是顯惡異常:蠱雕總在峭壁懸崖的枯鬆枝上叫囂,梟陽、猰貐之流橫衝直撞。焦黑的大地與混沌的夜色相差無幾。隻有仲天城北高陽天帝神殿所在的務隅之山或許拖受天帝佑福,微顯得有一絲生氣。山間青鬆綠柏依舊,一株株梅花此刻已在北方嚴寒的土地上競相開放。高陽天帝神殿早已變得破壁殘垣,從前被北國頂禮膜拜之巨大的高陽天帝神像靜靜地橫躺在滿是灰塵的土地上,蜘蛛網在角落裏層層密布,寶幢神幡淩亂破損,和著呼啦啦地寒風亂舞。殿後的明神池原本是北國鎮國神獸玄武的居所,現如今當初清澈見底的池水混濁肮髒,行將幹涸,偌大的池中滿布毒藻,雜亂不堪。
後山的鬆柏林中,三個人瑟縮在隱秘的雜草叢中,他們緊裹著紫貂山狐的皮裘,手中緊握著數株初摘的野參,也不顧根須上的泥土,大口咀嚼起來。
“若不是聖山是天帝神廟所在,蒙天帝聖恩,尚未遭受妖魔凶邪汙穢之氣侵擾,恐怕……我等根本無處藏身,早已死在荒野之外了。”天樞將軍恭齊頭發蓬亂,麵龐棱角分明,雙睛不時四處張望,好似生怕被妖魔發現。
“其他四位兄弟已經遭人毒手,”天璿將軍尚衡雖是女兒之身,眉目間倒頗有男子一般的陽剛之氣,“妖魔在壽國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不知陛下是否能……”她憂心忡忡地望向文遼。
“都是天殺的妖魔!”天權將軍文遼重重地掄拳打在地上,滿麵淒苦,“不過玄武神獸臨行前有言凡事知難而進,方能有所作為。隻是妖魔到處都是,無孔不入,雙拳難敵四手,何況單憑我們三人之力,如何抗得過無數妖魔?實在難有作為!”文遼苦笑兩聲,他仰首高望被樹枝斬切得支離破碎的天空,陰霾的天色愁雲滿布,“好久不曾見得陽光了。”
尚衡說道:“所幸的是西北戎族人仍在興兵抗爭。讓那群畜生也不得安生!”
“我所慮的,乃是現下藏聚在高陽天帝神廟地宮之下的數千文武將士與流離失所的難民。聽聞倉褚魔君所遣鬼匠屏朔就居住在仲天城中。妖魔過處,皆是荒蕪死寂,唯獨聖山上一片生機盎然,想那屏朔也不是笨人,見此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最近山下一直又不安寧,如若妖魔攻上山來,我等隻有死路一條。”
“那可萬萬對不住神獸的囑托了。”恭齊道,“留得青山在,隻希望終有一日能夠大獲全勝!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
尚衡白了恭齊一眼,“說來輕巧!”
一陣寒風襲來,三人依偎在一起,入秋的北方已異常寒冷,這風令他們不禁一個冷顫,心下的萬般憧憬似也被風吹得飄零消散。恭齊另有所思,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是被妖魔擄去的妻子,她的容貌依然在眼前,可不知道她是否已經成為妖魔腹中餐食。他越想越怕,不禁打了一個冷顫。被正當這時,一陣嘈雜叫嚷之聲夾雜著些嘶吼咆哮,遠遠傳來。三人不約而同抖擻精神機警萬分,他們扯開自己的兵器,伏下身子,隱在濃密的野草中。
“爾等聽著!尊王命我掌管壽國土地,封我為絕壽侯。這務隅之山乃是北方第一聖山,草木茂盛,多產金石。尊王在外征戰,大軍到處,所向披靡,雄威大振!我要將這聖山變作煉兵冶金之所,為尊王效力!”循聲望去,隻見一個駝背弓腰的人駕著一輛由四頭赤首鼠目,形似狼豺,身大如虎的猲狙拉的大車沿著蜿蜒的山路直上。那人正是屏朔。他手中長鞭一甩,“啪”地一聲響亮。緊隨其後的數十個身長一丈有餘,虎背熊腰,彘麵人身的鑿齒呼喝著,掄開手中大斧狠狠地劈向身周的一株株參天古樹。頓時間木屑飛濺,伐木之聲鏗鏗,他們聽來如同指甲劃在圓石上一般刺耳難忍。
“玄武神獸命我等為辰闐將軍之時,就有古訓:聖山之木不可伐。如今妖魔明目張膽氣焰囂張大動土木,便是對天帝的大不敬!”尚衡滿腔怒火,她悄聲道。
文遼也惱得眉發須張,他緊握銅錘的手情不自禁的抖得厲害。難怪近日來山下異常,原來皆是屏朔所為。恭齊按住文遼的肩頭,“不可妄動。敵眾我寡,要見機行事!”可文遼分明能聽得出恭齊的聲音在顫抖個不停。
“如果連聖山都被這些畜生糟蹋,非但沒了棲息之所,保不住藏身在地宮的眾將士和百姓,我等辰闐神將聲威何在?我等又有何麵目麵對戰死的弟兄,我等又如何對得住天帝與神獸的賜封?”文遼壓低著聲音怒斥恭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