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1 / 2)

此時將入暮,黃昏微光透過窗紙照進來,可以看到書鋪內的塵埃浮動。細小的,帶著書香,還混雜了一點食物的香味。白敏中望著這情形走了神,卻也沒有轉身,那隻手的主人卻已是將那冊子取下,遞到她手裏:“是要這本麼?”

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白敏中卻很沒出息地不敢回頭。這情形仿佛是回到了雙橋鎮,那晚在書鋪裏也是如此。唔,為何這世上書架總有一層是她夠不到的?

張諫之在她身後道:“你似乎長高了一些?”

誒?長高了嗎?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白敏中轉過了身,麵對這突如其來的重逢竟一時無話。張諫之還是老樣子,舊袍子,姿態不急不忙,從容不迫,一年時光在他身上似乎沒有留下痕跡。

不知他這一年是在哪裏度過,亦不知他做了些什麼,令人很是想要一探究竟。

若說陌生,她卻也體會不到其中陌生。這一年與青竹幾乎朝夕相處,兩張臉都快重合,隻是神態表情有些許差異。青竹愛笑,而張諫之卻總客套得拒人以千裏之外,難表內心喜悅。

青竹本是他魂魄的一部分,如今雖有了獨立的意誌,可到底曾是其一部分。那份難得的暖意,按說原本是屬於張諫之的。他旁的都沒有丟掉,唯獨丟掉了最溫暖的一魄,便讓人很是好奇他之前魂魄完整時的樣子。

念至此,白敏中環顧四周,卻發覺青竹已不見了蹤影。她有些心慌,也不知張諫之見到了青竹會如何與其相處。畢竟,散魄從枉死城逃出來,再擁有了自己的意識,便不會輕易回歸本體了。

她正擔心之際,張諫之淡淡重複了一遍:“是要這本麼?”

書冊已然遞到了麵前,白敏中驟回神,忙接過來:“是!”

張諫之瞧她這略顯冒失的模樣,目光移下去,伸手輕輕拂掉了她前襟上的酥餅屑,淡聲道:“過得好嗎?”

白敏中忙不迭點頭,手中還尷尬握著一塊未吃完的餅,抬手摸摸唇角,果然吃得到處都是碎屑,實在是丟臉丟到家了。

若擱一年前,她卻也不會因為這樣覺得丟臉,如今在蔡府學了規矩,且接觸的人越發多之後,也開始慢慢注意起自己的言行。雖偶爾也會懶懶散散地放任自己,比如像今日這般抓著酥餅不顧場合地低頭便啃,可她當真未能料到會遇上一年未見的張諫之。

老天總是這般不愛遂人願呢,真是傷腦筋。

她忙將餅收到身後,抬頭與張諫之小心翼翼道:“您也一直在東海嗎?或是……去了旁的地方?”

“在東海待過,也去過其他地方。”張諫之言聲淡淡。

“您身體還好嗎?”白敏中稍稍打量了一下,似是未察覺出他有什麼大病痛。

“還好。”

真是慶幸。

若說人生聚散乃常事,不留字條的話,指不定白敏中找不到他,過陣子也便忘了這茬。偏偏他當日又留下那張含含糊糊的字條,說來年再見,硬生生塞給人一線希望,白敏中便這麼等著。

眼下他還在人世,且看起來活得還好,那便是最值得慶幸的事了。

張諫之忽問:“到飯點了,餅吃不飽罷?”

她尷尬笑了笑,伸手抓抓腦袋,像個二愣子。

張諫之便說:“餘下的餅趁熱吃了罷,先墊墊肚子。”

白敏中更是不好意思,將書塞回去,低著頭邊咬著餅,走了出去。

此時街道上人已寥寥,冬日天黑得早,大多攤子都已收了,也沒有吆喝聲,很是冷清。這一條路特別長,白敏中不時回頭尋找青竹的身影,可他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原先就未存在過。

青竹是怕遇上張諫之麼?因為擔心會遇上,或是已經看見了,這才悄悄躲了起來嗎?

白敏中有些憂心。

張諫之卻全然不知這其中情委般,神情一如往常。他看到街邊還有個賣白薯的攤子未收,便徑自走了過去。白敏中站在原地不知他要做什麼,隻見張諫之向那攤主買了一隻烤白薯,又折了回來。

張諫之將白薯遞給她,白敏中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略略一愣,過了半晌才接過來。

白薯用紙包著,餘溫暖手,那溫度順著掌心皮膚一路傳到心裏,暖乎乎的。

她低頭剝皮時,這才陡然想起去年在永江附近的一間客棧裏,張諫之問病中的她想吃什麼,她好像說了烤白薯?

時隔這麼久居然還記得?抑或隻是巧合?

白敏中沒敢問,低頭老老實實吃烤白薯,弄得一手髒。

她隻顧著吃,也沒問他將去哪裏,一路就這麼跟著他。約莫走了半個時辰,張諫之在一處房子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