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9章(1 / 2)

白敏中見他突然睜開眼,心髒瞬時漏停一拍,立刻就愣住了。張諫之卻很是順手地從旁邊的小桌上取過糖罐,倒了一顆糖塞進了她嘴裏,唇角略有笑意,隨即按下她腦袋,似乎是閉眼輕嗅了一下,唇似有似無地擦過她唇角,鼻尖碰了碰白敏中的鼻尖。

晚風徐徐拂過,庭院裏初春的氣息緩慢沉澱,似乎在等著入暮。廊下還未點起燈籠,昏昧的暮光之中,連人的輪廓都似乎更柔和好看了。

張諫之微笑著鬆開手,白敏中這才緩慢直起身,手裏還緊緊抓著毯子,紅著臉結結巴巴道:“毯子、掉了,我想給你……蓋上的。”

張諫之好整以暇地坐在藤椅裏,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很是放鬆。大約是做了什麼好夢罷?方才睡得那樣平和,好似沒有什麼能驚擾到他。

張諫之這般慵散地坐著,抬頭看站在麵前的白敏中,唇角輕彎,沒有說話,眼底卻有暖意流過。然他的目光移至她小腿上時,卻忽地皺起了眉。

白敏中褲腿上沾染的血跡已是幹透了,鞋子上似乎也有一些。張諫之蹙眉彎腰查看,確定這並不是她的血後,方問:“怎麼回事?”

白敏中手中毯子落下來擋住褲腳,琢磨了會兒才老實交代:“中午時去了一趟齊王府……好像被她們當妖怪了。”

張諫之起了身,略略寡著臉道:“其他地方有被潑到嗎?”

“沒有沒有!我躲過去了!”白敏中慌忙擺手,“我沒有那麼蠢等著被潑的……。”

張諫之卻不信似的,再仔細查看了一遍她的衣裳,確定隻有褲腳那兒有一點被濺到,才緩緩伸手環住了她。

白敏中受寵若驚地縮了一下肩膀。張諫之卻輕拍了拍她後背,道:“長平不是什麼善輩,不必礙於她的身份就讓著她,她不是什麼重要角色,想反擊的時候就反擊,太客氣了會被欺負。”

白敏中頓時有些訝異,張諫之竟也會有這樣的想法?也對……不然他也不會執著於複仇之類的事情。

白敏中小聲道:“可她似乎很會耍陰招……。”酒裏下藥,湯盅裏下藥,沒有點戒心還真不能活得順當。可麵對這樣的人,即便再有戒心,指不定某天也就不明不白地被害了。

張諫之揉揉她腦袋:“的確,恐怕她眼下想除掉你的心都有,你還想待在官廳嗎?”

白敏中覺得自己其實就是貪生怕死之輩,這會兒遂小聲回說:“說實在的有點兒怕,沒和這樣的人交過手。”

“有別的想去的地方麼?”

“誒?”

“我們不會在東海待很久的。”張諫之躬身將下巴擱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姿態語聲均有些懶洋洋的意味。

“難道還要去別的地方?”

“總有的,天下這樣大。”

白敏中聽他這樣懶洋洋地說著,竟忽地察覺到一絲光亮。張諫之這是已經盤算好了退路,打算要全身而退嗎?若他真如盧菡所說,眼下想努力活下去,那的確不大可能待在東海終老。

張諫之深吸一口氣,鬆開她,又扶住她的肩,望著她的眼道:“人總該為自己活的,不能老替別人那麼活著,你覺得呢?”

白敏中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張諫之之前的人生,難道不是為自己在活著嗎?他那麼努力地在亂世中學本事求存,原來不是全為了自己嗎?真是好委屈的人生。

白敏中的手還搭在他腰上,細細的指頭抓著衣料,似乎還沒從方才那突如其來的擁抱中回過神來。口中尚有剛剛融化的牛乳糖的味道,甜膩微酸,讓人沉醉。

過來點燈籠的管事慢吞吞路過,忽輕咳嗽了幾聲。

張諫之淡笑,瞥了一眼她的手。白敏中頭皮一麻,趕緊鬆開,裝作若無其事地去收拾藤椅旁小桌上的書冊,又匆匆忙忙將那小桌給端進書房去了。

張諫之站在廊下看著她忙忙碌碌的身影,下意識地從袖袋中摸出一對玉指環,又握進了手心裏。

待白敏中從書房中出來後,張諫之看了她一眼道:“衣服換下來丟掉罷,有些晦氣。”

白敏中低頭看看,覺得似乎當真是這樣。現殺了一隻惡犬所取之血液,的確有些……不幹淨。

“前幾日官廠來了一些海國的新料子,托裁縫給你做了身新衣裳,進來看看。”

張諫之說著領她進了屋,又從櫃子裏小心翼翼取出一隻扁平的大木盒來,遞給白敏中。

白敏中瞧這架勢感覺有些隆重,接過來後擺上桌,抬頭看看張諫之,再三確認了一下,這才低頭緩緩移開盒蓋。

看起來的確是海國的衣料,難道裁縫也是海國的嗎?這身衣裳分明是海國的服飾呢。借著桌上燈台,白敏中即便沒有一件件地拿起來看,也能感受到它的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