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瓊沒理會身後小黃的嘀咕聲,隻繼續往前走。
小黃最近也被地府的人追得夠嗆,每天隻顧著逃都快要奔潰了,地府那幫腦子一根筋的家夥比明安還要可怕!見蔡瓊不理它,忙追上去道:“喂,你爹都快要死了你還隻顧著給人送功德,在這兒瞎晃蕩啊?”
蔡瓊依舊無甚反應,這會兒已是出了府。
趁這夜闌闃寂,又無人追捕的時候他在街上不急不忙地遊蕩著,令人揣摩不透他的目的地。
小黃跟了會兒,不高興跟了,作個法便遁走了。
蔡瓊拐了個彎,往前繼續走便是諸葛康家的宅子。
此時諸葛康睡在一堆書裏,由是晚飯又在張府蹭了一頓,吃得太飽,回來看會兒書便睡得跟死豬一般沉。
蔡瓊走進去,諸葛康仍舊睡得死死。他掃了一圈周圍,尋到筆墨紙硯,作個法將燈燃起來,到這時睡在書堆裏的諸葛康仍舊未醒。
末了他瞥了一眼諸葛康,趁她沉浸在糊裏糊塗的睡夢中時,上了身。他借著諸葛康的身體慢慢從書堆裏坐起來,起身走到書桌前,不急不忙地碾墨鋪紙,蘸墨提筆寫信。
他曾一腔熱血離家奔赴戰場,之後鮮與父親有所聯係,亂世之中最後連命也沒有活下來,等天下太平,已經是陰陽兩隔。如今父親卻為他的死感到委屈與憤怒,甚至秘密籌劃著報複。他已是不孝,不能再連累家人。
投筆從戎後便極少碰筆墨,如今連寫字都覺得生疏。他借著諸葛康的身體寫完這封信,又仔仔細細疊好,擺放在桌上,末了又留了一張字條——攜其轉交至東海蔡府,多謝。
他隨後又躺回書堆,離開了諸葛康的軀體,又回頭望了一眼,走了出去。
他曾經委托逼迫她做過偷人行李的事情,如今又要她送信給父親,似乎欠得有些多了。他大約應當在徹底離開這個世界前去一趟海國,為諸葛康去見一個人。
顯然諸葛康並不知道這些,早上她從書堆裏稀裏糊塗醒來時渾身都疼,腦袋像是被人打過,疼得人直咬牙。她活動了一番筋骨,忽想起昨晚做的亂七八糟的夢,目光就不由自主地瞥向了書桌的方向。
桌上似乎多了東西,她忙走過去一看,果真是多了一封信,旁邊還壓著字條,讓她送到蔡府。
東海蔡府的話——也就是蔡瓊他們家罷?
她迅速展開信瞥了一眼,誒?這是蔡瓊的字跡嗎?裏頭說的這些似乎……
她正蹙眉瞧信時,屋外忽響起腳步聲。
“諸葛你還在睡嗎?”
霍姐姐?她丟下手裏的信,匆忙跑了出去。霍京三兩步走過來:“你打算去京城了?”
“誒?霍姐姐如何知道的,我還沒來得及說呢。”
“一大早去張先生府上診病時聽白姑娘說的,你瞞得倒好,主意越發大了。他們夫妻兩個一道去京城便也算了,你去湊什麼熱鬧?”
“嘿嘿。”諸葛康揉揉腦袋,方要解釋,霍京卻已是說道:“帶你去吃飯。”
結果霍京帶她吃完,直接帶她回了霍府。她手上有個奇怪的病患,恐是受了些巫蠱之術的困擾,故而她帶諸葛康前來瞧一瞧。這一瞧便耽誤了事情,聯係病患家屬,又給那病人作了法送他走後,天色已晚,霍京認為她這時候再回去不方便,遂留下了她。
諸葛康為這位病患忙了一整日,吃了晚飯便困得不行,將其他事忘得一幹二淨,遂早早睡去了。
直到第二日中午,霍京喊她起來時才道:“你今日似乎要跟著張先生他們去京城了罷?”
“哦對!”諸葛康捶捶腦子,飛快爬起來套好衣裳,直奔回家。所幸行李是一早便收拾了,她回房提了包袱便往張宅趕。
氣喘籲籲趕到時,白敏中正站在門口等她,馬車就停在一旁。諸葛康提著包袱過去笑笑,白敏中也不怪她來得遲,指了指一輛馬車道:“行李放在那輛車上罷。”
諸葛康將行李放上去,拍拍衣服上的褶子,朝宅門內望了望:“什麼時候會回來呢?”
白敏中亦回頭看看,輕彎了一下唇角,心裏想的是——也許不會再回來了罷?至少對於她是這樣的。
何況張諫之眼下算是將官廠的事徹底做了了結,再回來做什麼呢?
於是她對諸葛康搖了搖頭。
“東海是個小地方,我一直都想出去看看,溜達一圈也挺好。”諸葛康笑嘻嘻地在一旁說著話。
她剛說完,便見管事同張諫之自宅院內出來了。張諫之自管事手中接過門鎖,將這座深巷中不起眼的宅院徹底關了起來。
雖沒有與人分離,這其中似乎也有一些離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