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苦抗拒著山巔的大風,心中反複掂量著“自覺自悟”這四個字。
不錯,從我上山那天開始,風十一就是這般態度待我。他用風之旋把我吹上萬臂高空,為的是看我身上是否已刻印了風神的祝福;他在近乎半年的時間內對我愛理不理,為的是看我的性情是否夠資格修煉風紮裏的紮克;他在教授我一那的時候隻親身示範一次,連話也不肯多說半句,為的是看我是否能夠自行領悟;他趁我不注意的時候用足以殺掉我的力量偷襲我,為的是磨煉我的天賦,而他甚至都懶得跟我解釋!
也許他認為我本該“自覺自悟”到這種所謂的“規矩”?
想通這些,我心中頓時釋然。他至少有句話說的不錯,既然現在我的身體裏刻印了風神的祝福,就應該善加利用;畏手畏腳,隻會徒增風神的恥笑!我迎風大吼了一聲,心中再無任何畏懼,從山巔的風口一躍而下。風紮裏的子民,怎能怕風!
寒風呼嘯著劃過我的臉,我閉上雙眼,學著風十一的樣子,雙手源源不斷的施展著“風來”,立刻感覺到身體似乎變輕了,仿佛一根羽毛,輕飄飄的如在空中飛舞。
我心中大喜,鼓起勇氣睜開眼觀察著周圍,發現自己下落的速度果然變得慢了。雖不能飛翔,那感覺卻好像自己已變成一隻大鳥在空中盤旋,隻覺無比的暢快,忍不住縱聲大笑,心中豪情頓生。
不多時,我輕易便找到了風十一曾提及的雪線。雪線是山峰常年積雪帶的下界,盡管在下落的過程中,四周始終是雲霧繚繞,雪線卻依然極好辨認。我微微調整下落的方向,讓自己慢慢貼近山崖,看準一塊可以落腳的空地,輕巧的落在了上麵。
這一帶幾乎都隻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再向下,生機勃勃的綠色植被漸漸增多。按照風十一的說法,雪荷花應當就是生長於這附近。風十一雖未描述雪荷花具體的樣子,但能生長在如此高的地方,估計也隻有雪荷花這一種植物,理應不難找到。
我興奮的在山岩之間攀爬跳躍,尋找起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果然在腳下一處石縫中發現了巴掌大小的一朵花,花瓣是打著卷兒的淡黃色,上麵有細細的絨毛,密實的包裹著花蕊;花枝呈墨綠色,又短又粗,居然一片葉子也無。若不離近一點,會以為花瓣以下的部位全都埋在了雪中。
我喜出望外,能在這冰天雪地中傲然盛開的,必定是雪荷花,隻是沒想到竟長得如此樸實,若把它摘了放入百花叢中,定是最不起眼的那一朵。我貼近那石縫,伸手便要把它摘下。石縫的縫隙並不算小,我的手輕而易舉的就探了進去。那雪荷花花瓣很大,花枝卻短,我生怕傷到花瓣,隻能輕輕抓住花枝,用力一拉。可結果卻出乎我意料,雪荷花居然紋絲不動。
我微微詫異,加了幾分力,依然無功而返。那石縫周圍可容我站立的地方不大,我側著身子隻覺得別扭,正變換了姿勢想要再加幾分力,耳邊忽然響起一陣怪異的聲響。
我抬眼一望,登時魂飛魄散。原來不知什麼時候,我的身前居然立著一頭雪豹,正半張著嘴露出兩排鋒利的獸牙,凶光閃閃的注視著我。那雪豹身子修長,通體灰白色的毛皮上遍布著黑色的斑點,鋼鞭似的尾巴在身後不斷搖擺,一隻前爪來回刨著雪地,喉嚨間不住發出嘶吼聲,似對我有著極大的怒氣。
我曾經遠遠的看到過雪豹在山中靈動的身影,如此近距離接觸卻是頭一遭,隻嚇得大氣也不敢喘,慢慢的站直了腰身,緊張的注視著雪豹的動靜,同時雙腳一步一步的向後退去。
奇怪的是,雪豹見我主動離去,竟完全沒有要攻擊我的意思,仍隻是一動不動的注視著我,喉嚨間的聲音卻弱了些,似乎對我的敵意也沒那麼深了。我心下稍安,腳步移動得愈發的快,卻忘記看後麵是否有路可走,一腳突然踏空,驚叫一聲,竟就這樣糊裏糊塗的跌落了山崖。
好在此時的我對“風之舞”頗有心得,並不如何驚慌,忙揮舞雙臂連連催動風卡,隻不到一嬰息的功夫便穩住了身形,避免自己大頭朝下的摔下去。可終究還是遠離了潘達峰的雪線,也遠離了可采摘雪荷花的地方。
在上山之時我便早已自行領悟到,在從高空下落之時,“風之舞”雖可延緩下落的速度,卻不能在半空施展足部的一那,隻因雙足必須要借助起跳的力量才能召喚風卡。因此這一腳踏空,我竟隻能重頭再爬一次潘達峰,回想起上山時的種種艱難,禁不住有些惱怒,卻無可奈何,隻得長長歎息了一聲。
這一歎氣,心氣也弱了幾分,手上的力度便小了,身體落下的速度驟然加快。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到底,完全放棄了施展“風之舞”,任由自己像塊石頭一般筆直的墜落下去,臨到地麵僅數十臂的距離,我方才大喝一聲,雙手用盡全力捏了“風來”的一那,登時兩道勁風自我手上射出,居然將我的身子吹得歪斜幾分,我借勢在空中轉了幾個圈,重新穩定住身形,這才穩穩的落於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