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得整個實體來啊?”漫長地沉默之後,周乞啞著聲音問:“有了鏡子不過是解決了元神渙散的問題,總還是要有個肉身吧。”
阿仁沉默了一會,說:“不知道啊,我也沒玩過這個。”
兩人又目光灼灼地盯著兩個青煙浮動的東西好一會兒,周乞說:“不然先試試,要是裝上了,再找實體也成。”
阿仁眨眨眼睛說:“好。”
他把手放到玉盞上,卻沒有馬上掀開,而是咽了口口水說:“乞子,我怎麼覺得有點緊張。”
“你他媽別說了,我手心都冒汗了。”周乞又往前湊了湊。
阿仁又緩了緩,這才揭開蓋子,裏麵一團半透明的白霧被幾道陣法封在盞底,阿仁伸手換了幾道術,將那魂魄慢慢引導出來,延伸向那邊似乎越來越亮的小鏡子。
那魂魄來到鏡子上端之時,鏡麵上卻隻隱隱約約出現了一絲影子,兩人迅速對視了一下,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孽鏡台本是照出所有凡人魂魄本質的鏡子,倘若是奸邪之人站在此處,他平生所有惡端都會暴露無遺,而善人的靈魂卻將一派空明,越是心中了無陰影,其靈魂的本質與原型就越是澄澈,也正是如此才會有“孽鏡台前無好人”,隻因孽鏡台隻能照出惡人。
“嘖嘖,真是不得了。”周乞小聲看著那微不可見的影像感慨了一句,又閉上嘴全神貫注盯著。隻見那魂魄慢慢靠近了瑩白的鏡麵,就像是兩種介於液體和固體間的物質在碰觸一般,既相互交融又穿透了彼此,反複牽絲蕩漾著。
“鬆……鬆手吧。”周乞音調怪怪地說。
阿仁呼出一口氣,右手的五指緩緩張開,而那一直束縛著小範魂魄的白光束帶也徐徐打開來,本是凝在一團的靈魂浮動擴散起來,似乎就要各自飄散在天地間。
在這接下來無比漫長的幾秒鍾內,那魂魄像是吸收了空氣中的水分一般緩緩沉降下來,慢慢附著在了那剔透的鏡麵上,一寸寸一毫毫滲透進去,終於全然消失在了那鏡塊中。
屋子裏安靜一時間安靜得出奇,連三條街外的花開都能聽見。腰酸背痛地俯身瞅了半天,周乞正想出聲問這是不是算好了,小小的晶亮方塊卻隱隱現出紋路來。那紋路從鏡片中心一路延伸出來,緩緩將觸須伸滿邊角,最終組成一幅不知是字還是畫的圖案。
兩人均是愣了一下,卻又見鏡子下方滲出不少灰白煙霧,正駭然到莫不是靈魂沒能成功附著進去要渙散了,卻見那煙霧的樣子似乎並不似魂魄靈體,反倒越來越多越來越濃,直到洋洋灑灑鋪滿整張浮雕石桌。
兩人本是撐著桌子的,此時紛紛退開一步,隻見那濃霧團團湧動著,似乎要做出個什麼形狀,卻又像才動工不就的石雕般叫人摸不著頭腦。漸漸地,那霧氣顯出些許顏色來,輪廓也清晰了許多。
“啊……”周乞有些驚訝地張了張嘴,阿仁也是一臉又恍然又吃驚的摸樣,卻都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看著那霧團緩緩聚攏,儼然是一個人類形狀。
“孽鏡……就是高檔,連實體都自備了。”
還從未如此呆傻過地兩名鬼帝愣愣盯著石桌上的裸體青年良久,周乞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阿仁也醒過神來。湊近了看,那青年果真還是小範的相貌,卻又似乎有些不同,青年的眉心印著紅火紋章一枚,正是之前那鏡麵上所浮現的圖案,鎖骨下心窩處,隱隱閃著微光的,正是那鏡片鑲嵌於此。這青年確是小範,但似乎又顯得不同,緣由既不是這紋路,也不是那鏡麵,像是連氣息也全然變了。
石桌上那毫無活氣的裸體青年隻是安靜地躺著,石桌兩旁的人也沒有動作。忽然,毫無預警地,青年睫毛一顫,唰地張開了眼睛,直直看向天花板,兩人便屏息盯著,然後他轉動眼珠朝左右兩邊掃視了一番,開口說了話: “好硬。”
“啊?”兩人異口同聲疑惑應到。
“這個桌子,好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