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威從來沒有說過我要何時離開天界，也沒有說過我需要在什麼時間到達地獄。可他溫柔的表情和眷戀的語氣都讓我覺得，那是一種無聲地催促。
我順著天界，一層層的走著。
從靠近界門的月天開始，那裏有剛剛矗立的高大界碑和守衛森嚴的力天使們；到貝利亞所在的水星天，那裏不再有醉生夢死，不再有幽暗的酒店；然後是天使學校的金星天，被我種下的蓮花依然繁密茂盛的開著，隔開讚美天使和戰鬥天使的地界；耶路撒冷的日天，一切都在重新建設著，隻是這一次沒有用我熟悉的螢石和月長石；再到天使牢獄的火星天，關押著阿斯莫德地方，也是我和塞利爾親近又分離的地方；曾經作為我營地存在的木星天，有著天界最完美的圖書館和為我栽種的大片花朵，迎風招展；接下來是塞利爾所在的土星天，清冷寂靜一如座天使高傲的天性；伊甸園和撒拉弗坐落的恒星天，象征著神最圓滿的光輝和榮耀；最後是光耀殿和月華殿所在的水晶天，它的主人或許很快隻剩下一位了……每一層天界似乎都很熟悉，熟悉到我閉上眼睛都能分辨每一層的霞光和氣息，熟悉到我能想起關於這層天界的故事。
加百列說：“殿下您身體尚未痊愈，還需要多多休息。”
我卻想，如果我再不來看看，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我說：“我隻是在淨火天久了，都忘記其他地方什麼模樣了。”
加百列說：“這並不急於一時。何況耶路撒冷還沒有修好。”
我笑了，卻沒有順著他的話，反而問他：“加百列，你的願望是什麼那？”
加百列有些疑惑，但還是認認真真的思考，然後說：“能夠為神和天界奉獻，就是我的願望。”
真是完美如標準答案的回答。我說：“就沒有其他的願望嗎？”
加百列說：“沒有。隻是如此。”
我說：“那你真是幸運。”
這樣的願望，不圖回報，不求獲取，就是最容易達成的。所以無論何事發生，隻要在他心中是和這個目標相一致的，他就會全身心的投入，並從中獲取幸福。這一點，是其他天使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加百列微笑起來，說：“您才是天界最幸運的天使。”
他是指神對我寵愛這件事。我卻覺得，愛上一個隨時要把你流放到地獄去的愛人，實在不算什麼好事。就算雅威現在並不是一個，那麼另一個神每天都想著毀滅天界，這更不是好事。隻是這些沒法對加百列坦言，所以我有些苦惱。
我說：“難道你覺得自己不幸運？”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才重新微笑：“不。我很幸運。能夠跟隨您身邊，或許就是我最幸運的事。”
我說：“那我真是同情薩麥爾了。”
加百列微微歎了口氣，說：“我們隻是目標不同，對未來的期待不同。他不能理解我的誌向而已。”
我說：“所以你這條路很難走，因為天界不會有多少天使能夠理解你。”
加百列說：“您這不是在鼓勵我嗎？有您的鼓勵，我想我會堅持的。”
我說：“你會成為最成功的智天使長。”
他很聰明，馬上瞪大了眼睛：“您這是開玩笑！”
我說：“我不會回到這個位置上了。”
他半天沉默不語。
一直到了淨火天，我說：“永遠不要背棄你的信念，無論發生什麼。隻有堅持了，才會有意義。”
加百列還要說什麼，我卻已經沒有心情再聽下去。
我從不後悔自己的決定，因為每一個決定都是我親自完成的。後悔過去就意味著對自己的背叛。
我從不做那樣的事。
無論雅威要用何種手段再來折磨我的神經，我似乎都已經不痛不癢。我的信念越發堅決，一旦萌發絕不會被遏製。
雅威給我恩寵，也曾對我的殘忍，但那都隻是他自己的事。
而我的事，是由我自己決定的。
我一直都這麼以為。
我去淨火天，彌賽亞已經可以睜眼。可是他依然是孩子模樣，看到我就向我伸出手指，好像再渴求什麼。
我愣了愣，走過去，將他抱起來。
這張臉和我很像，可他的發絲和眼眸都無疑繼承了雅威的特點，潔白無暇。
彌賽亞伏在我身前，一臉陶醉，手還抓著我的頭發，不肯放下。
“他還不會說話？”我問雅威。
雅威歪著頭，一臉笑意：“會。隻是在你麵前裝作不會而已。”
彌賽亞好像沒聽到似的，依然埋在我胸前，還用臉蹭來蹭去。
我伸手把他推開一點，然後看著他：“既然他長得這麼快，也不需要我再看他了。”
彌賽亞一臉吃驚，然後才張口：“不要。”
我眯起眼，說：“那你要怎麼樣？”
他撇了撇嘴，說：“我想和你一起。”
我看了一眼雅威，雅威說：“他隻是很想你。”
真不明白他想我什麼。不過我卻對彌賽亞很有興趣，剛才也不過是逗弄他而已，所以就把他帶回了水晶天。
雅威想讓我留在淨火天，可是我現在看到他就會有種窒息感，所以不敢更多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