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1章(2 / 2)

慕容雲澈深吸一口氣,不置一詞,揚袖擺擺手,示意他們都跪安。

禦書房裏,燈火幽幽,映出慕容雲澈孤單寂寥的身影,他滿腔的鬱結在冰冷的空氣裏沉沉浮浮。

他踱步,站在窗下,目光飄遠,層層疊疊的屋宇,連綿成片的亭台樓閣,惟妙惟肖的雕欄畫棟,巧奪天工的假山水榭,琉璃瓦下的皇城多像是個繁華的囚牢,囚禁了他們年輕飛揚的心,也囚禁了他們追逐的快樂。

當日許諾的情景還在,可慕容雲澈恍然覺得是前生的事情。他想,林清婉那麼聰明,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他容不得下她的家族。自那一日後,林清婉清冷淡漠,慕容雲澈很少再見到她璀璨的笑顏,是早就看淡了,認命了,甘心帶著他對她的承諾老死深宮?還是這隻是她的一種手段,他正一步步陷進她設下的陷阱裏?

慕容雲澈不由地一震,心底的寒意湧上心頭,眼神陡地轉冷。他定定地看著林清婉消失的方向,心中暗忖:清婉,朕不想失信於你,朕亦不想見到你萬劫不複,但願永遠不要有那麼一天。

夜幕幽深,兩旁道路燈影綽綽,明明暗暗地,迷蒙得令人望不清前方的路。

“雪然,你還放不下林清婉?”明日頓足,扯住顧雪然的衣袖,淩厲的眼神別具深意,直直地望進顧雪然的眼底,說的緩慢,“我害怕你誤人誤己,更害怕你害人害己。”

顧雪然的眉頭微微地蹙了一下,拂開明日的手,繼續前行:“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就算我的心再軟,又豈敢壞了皇上的大事?”

林青楊的餘光顫了一下,麵色微澀,走在他們的身後,沒有說一句話。

明日緘默,怪異地笑了聲,曾經俊逸無雙的風采陡然晦澀了許多,那神色似挖苦,似自歎,似悲憫。

顧雪然幽幽地問:“皇上說的是真的嗎?”

“雪然,為什麼每次牽扯到林清婉,你都變得不像你自己。”明日苦笑,深邃的目光裏透著深深的戚然,“我是怎麼樣的人,難道你真的不了解嗎?”

顧雪然一頓,神色歉然:“對不起。”

明日低低一歎,仰頭看著漫天月色:“等此事一了,我想辭官退隱,或許,我根本不該入仕為官,不該做大皇子的太傅,不該…。遇上冰雪。”

明日的雙眼閃過複雜的幽光,即柔情,又黯然。

顧雪然的心猛地一突:“你要去哪裏?”

“隻要離開這裏,萬水千山,到哪裏都好。”明日揚唇淡笑,轉頭看他,“雪然,你有什麼打算?”

顧雪然怔然。如果他是明日,他會怎麼做?

或許是這樣的……

那時候天下安定,而他可能終生都不會再見到林清婉,他可以去看江南的煙雨,黃山的雲霧,雲南的洱海,還有那嶙峋的怪石。當春天到的時候,在灼灼妖嬈的桃花林吟詩作對;轉眼到了夏天的時候,泛舟遊湖觀荷;等海棠開的正嬌豔的時候,就著月色溫壺佳釀對酒當歌,然後在白雪皚皚的冬天,看梅花傲然怒放獨領風騷。一個人帶著對她的思念,為她看盡人間顏色。

又或許是…。。

明黃月暈下,顧雪然深邃的雙眸燦如星河,他青衫微揚,給人一種寂寥的清苦之感,他說;“明日,我們離不開的,因為我們有太多的思念在這裏。人會忘記許多的事情,但隻要你曾經經曆過,那些褪色的情感,不管是完整的,還是悲傷的,在某一天忽然清晰起來的那一瞬間,它就會變成我們心間的一顆明珠,不管走到哪裏,我們都帶著它,它在我們的心裏發光發熱,我們一天不回來,一天都不會覺得開心。”

顧雪然的眼神越加飄忽不定,仿佛是在說給明日聽的,又仿似跟自己說。

“雪然,我們始終是不一樣的兩種人。你放不下林清婉,沒有林清婉你不會快樂,所以你隻有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你才發覺每一天的日升日落是那麼地漂亮。而我,我忘不掉冰雪,但是我會走的遠遠的,看不到她,我就不會經常想起她,日升月落,總有一天她會成為我心裏的明珠,無比珍貴,但僅僅隻是一段溫暖的回憶,我的心不會痛不會疼。”

林青楊說這番話的時候,星目熠熠,盛滿了清亮的光輝,好似在不經意間的頓悟,又回到了以前的自己,那個意氣風發,逍遙自得的林青楊。

顧雪然被他眼中的清輝攝住,抬頭看著前方,明亮的燈光照著侍衛身上的盔甲錚錚地亮,他們筆直地站在宮門的兩側,像一座座沒有生氣的浮雕,顧雪然忽然覺得自己跟他們很像。

顧雪然對著明日笑了笑:“那很好。”

轉眼,到了宮門,各自轉道,回府。

而林青楊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清涼的眸光深沉如海,泛著別人讀不懂的隱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