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墨爾本是個“墨”字(2 / 3)

雷哥笑了一下說:“你以為這些人不知道困,他們又不是神仙。隻是他們沒有辦法。旅行社如此安排他們的行程,是為了多掙錢。你看大晚上的拉他們去這兒去那兒,感覺上是讓客人多玩,之後直接拉去機場,這其實是為了省一天的住宿費。客人早上離開酒店時就結賬了。”

海倫說:“老板是夠會算賬的,但是客人也不傻呀,就算玩的時候沒有感覺,第二天到了墨爾本還沒有感覺嗎?感覺不好,就拿墨爾本的導遊出氣,每個人都像是受了很大委屈,動不動就會開鬧。”

雷哥說:“你又不是新導遊,怎麼忘了在咱們華人圈裏作導遊的兩個基本點:‘除了要忍氣吞聲,還一定要會安撫客人。’你就開動你的小腦袋瓜吧,把你以前的那些招一一使出來。那招靈驗,你就把哪招發揮到極致,這樣才能保證咱倆一天出門沒白幹。”

“我覺得我什麼招都沒有了,也不知道怎麼辦。”海倫有點撒嬌地說,“幹爹,你這位旅遊圈裏的老司機、資深老導遊,再教我最後一招吧。”

這話讓雷哥聽了很受用,說:“這樣,我不能算支招,就幫你分析一下。據我所知,這個團是中站團。從中國出來頭站是布裏斯班,在布裏斯班玩了兩天。從中國出來雖然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但是他們在當天晚上早早就休息了。而且我看了他們的行程,他們第二天是早上十點半才出發的,肯定是休息過來了,然後趁著新鮮勁在布裏斯班和黃金海岸猛玩了一陣。到了墨爾本是第二站,也就是中站。你別怕客人發脾氣,他們要是鬧也隻是因為休息不好,絕對想不到這是旅行社為了多掙錢的精心安排。所以你盡管聽著客人抱怨,先不出聲。等他們抱怨的差不多的時候你再開始說話,但是你不能批評旅行社,你就指責布裏斯班的導遊,而且一定要用最嚴厲的詞句,怎麼尖刻怎麼說,讓客人覺得是因為布裏斯班的導遊水平太低,沒經驗瞎安排,才導致客人格外疲勞。這樣一方麵讓客人的怨氣能有發泄處,另一方麵客人還會覺得你善解人意,進了免稅店時,說不定他們還會多買東西,讓你多掙錢。”

“幹爹,你太強了。”海倫心裏有底了,臉上的焦慮頓時換成了溫柔,“本小姐就用此招。看看靈不靈,果然有用我就請幹爹喝茅台。”

雷哥說:“茅台就免了,我隻喝二鍋頭。其實到底怎麼辦,還要看實際情況。遊客就要來了,可別幹爹長幹爹短的。”

“是的,雷哥,大衛,親愛的。”海倫又開始撒嬌。

幾年來,雷哥與海倫的關係,大概可以從海倫的稱呼中略知一二,剛開始的時候,海倫叫他大哥,後來就叫他雷哥、老雷哥;以後又稱呼他的洋名大衛(和中文名字大偉同音);然後又學著洋派叫“親愛的”;有一段時期甚至喊他“老公”;現在一會兒是幹爹,一會兒是雷哥——兩個人的時候,叫他幹爹,人多的時候喊他雷哥。

這時候大廳裏響起了廣播聲音,Z6780班機到港。

“我們走吧!”雷哥站起身,把那塊寫有中文字“長天旅遊歡迎你”的牌子遞給海倫。

(三)

在機場大廳的接客處,海倫舉著接團的牌子,兩眼盯著海關出口。雷哥站在她的邊上,戴著一幅大墨鏡,像一個光頭保鏢。

不一會兒,一夥中國人拉著行李箱從海關門口出來了,領頭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她就是瑪麗黃。瑪麗黃也看見了舉著牌子的海倫和光腦袋的雷哥。她回頭招呼那夥人:“這邊走,這邊走,大家跟上,不要掉隊。”她那大聲量的中國話在這個講英語的機場裏有點刺耳。瑪麗黃走到海倫眼前說,“這個團真煩,散拚的裏麵還加個小的考察團。事還特多。現在就交給你了,你點點人數。”

“歡迎祖國同胞光臨墨爾本!”海倫在展示了自己親切的笑容的同時迅速地掃了一眼。這些人睡眼惺忪,個個疲憊不堪,剛剛消失的忐忑不安的感覺又襲上她的心頭。海倫迅速地點了一下人數,少了兩個,“真是添亂!”她又瞧著表格核對了一下,還是少了兩個。

等了十幾分鍾,那些遊客已經開始不耐煩了,抱怨的聲音出現了。

一個幹部模樣的人,普通話裏帶著河南口音:“旅遊團也是一個集體,有沒有組織性紀律性?出國也不能自由散漫,人走開應該和團隊領導打個招呼嘛。”

另一位大大咧咧的胖子,說話也帶著河南口音:“剛才我還看見過他倆,寧波老頭和他的小蜜。娘的,又跑到什麼地方親密去了。我們走吧,別理他們了。”

也是河南口音的瘦子附和道:“他倆又不是第一次了,昨夜在黃金海岸的賭場裏就找不到人,拖了大家半個小時。讓他們滾蛋吧。”

這群昏昏欲睡的人昂奮起來,發牢騷的發牢騷,說怪話的說怪話。有的說:“黃金海岸白天去一次就夠了,海水也泡了,穿三點式的鬼妹子也瞧見了。誰出的餿主意,還要去看什麼黃金海岸的夜景?什麼也看不見,天上掛個月亮,幾顆星星,說白銀海岸還差不多。”有的說:“在賭場裏輸了五千刀勒斯,那可是人民幣好幾萬呢!夠到澳大利亞再來玩一次。輸了這些錢還不如帶著老婆一起來玩,回去後肯定要被老婆殺了。好端端的澳大利亞開什麼賭場啊?澳洲政府應該把賭場大門關了,把賭場老板送去勞動教養。”旁邊的一位說:“你不是還想把本錢贏回來嗎,賭場關門,你去哪裏翻本?”有的說:“澳大利亞有什麼好玩的,比中國的風景差遠了,連一個大廟和菩薩也沒有瞧見,大老遠我們跑這裏幹嗎來了?連燒香的地方也找不到。”還有人提出質疑:“是誰把我們搞得怎麼累,來旅遊又不是熬夜的。”一團人有點像熱水煮沸起來。

海倫瞧著這個紛紛揚揚的場景,心想千萬不能讓他們開鬧,該使招了,就說道:“請大家安靜,安靜。這兒是飛機場的大廳,注意國際影響。我們再等一會吧,都是一個旅遊團的,扔下兩個人不合適。我猜大家不高興的原因是昨夜玩得太累,沒有休息好。這不是你們的責任,而是布裏斯班的那邊的導遊缺乏經驗,沒有把行程安排好,讓大家受累了。我們會對布裏斯班那邊提意見的。請大家放心,你們來到墨爾本,我們一定把工作做好,讓大家玩好吃好睡好,心情舒暢,過一會兒,我們就送大家到賓館休息。”大家聽這位女導遊說話中肯,人也漂亮,就安靜了一些。

瑪麗黃和海倫交待完事情就要走人,她說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不跟旅遊車走,自己叫出租車,說著跟老熟人雷哥做了個再見的手勢。雷哥笑了笑,知道她新交了一個意大利男朋友安東尼,就住在離機場不遠的卡墨斯鎮。雷哥對著瑪麗黃的背影,開玩笑地說:“別碰上黑手黨。”

幾分鍾後,添亂的兩個人走來了,一位是穿著老式雙排扣西裝的老人,看上去挺精神,挺有作派。他一走近團隊,雙手作揖,說道:“抱歉,抱歉,剛去上了個廁所,讓各位久等了。”另一位是穿著辦公室製服的年輕女性,這個女性的身段臉蛋都讓海倫眼睛一亮,漂亮女人看到更漂亮的女人,天生就會產生一種妒忌感,海倫現在就是這種感覺。那位美女對著大夥莞爾一笑,什麼也沒說,大夥竟然就不嚷嚷了,這就是美女效應。海倫從表格裏看到,這兩位都是來自中國的南方城市寧波,一位是企業家,姓名包金銀,另一個是他的女秘書蔡雯雯。

人齊了,海倫舉著招牌招呼大家說:“各位老板跟我走,請千萬不要掉隊。這裏是南半球,地球倒著轉,在大街上掉隊,各位東南西北也會搞不清楚。”一句俏皮話就讓大家笑了,拉起箱背起包跟在她後麵。

機場外麵,天黑沉沉的,已經下起小雨。遊客們又嘀咕起來:“昨天,黃金海岸那邊,陽光亮堂堂的,今天怎麼一到墨爾本,就碰到這個鬼天氣?”有人嚷道:“不吉利,不吉利,下雨天怎麼玩啊。”有一位留小胡子的人說:“不懂了吧,墨爾本的‘墨’字,上麵是個‘黑’字,下麵是個‘土’字。瞧我們今天剛到,天上就是黑沉沉的,下麵這塊地盤會不會一片漆黑就不清楚了,過幾天大家肯定會知道。”也有人質疑:“這墨爾本是中國人翻譯過來的詞兒。‘黑’字英語讀成BLACK(不來客),墨爾本與黑不黑沒關係。”那個說:“不來客,那我們幹嗎來了。”在一片怪話聲裏,一團人穿過飄揚的雨絲,走向那輛巴士。

(四)

滑鐵盧賓館是一幢五層樓高的建築,巴士駛入花園,在停車坪上停下。大夥下車後,感覺到天好像亮堂了一些,地下也不濕,就有點奇怪。雷哥告訴他們:“墨爾本地區是一塊很奇特的土地,經常是那邊下雨,這邊沒下雨。”

雷哥旁邊是一位文化人模樣的老太太,她突然念念有詞道:“‘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這首古詩描繪的就是這種天氣。那個郎在那邊唱歌,這個姑娘在這邊聽歌,這個‘晴’字也可以當作感情的‘情’字解。”她對身邊的一個小姑娘如此說。

那個小姑娘嚷道:“哇,‘晴’、‘情’,古代人太有情調了。”

一個手上捧著手提電腦的小青年也抬起頭來說:“中國的古詩真的很強大。”

“這個賓館叫什麼名字?”有人瞧著賓館門牌上麵的花體英文字問道。

海倫回答:“大名——滑鐵盧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