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墨爾本市區並不大，東西南北一個長方形，在這個長方形內隻有十八條街，老電車圍著這個長方形轉了一圈，兩個小時後他們又回到了原地。
董大發又說要進那個老火車站瞧瞧。海倫說進火車站要買票，今天沒有時間坐火車。如果想看洋廟，馬路斜對麵就是墨爾本最有名的“聖彼得大教堂”。大家朝那兒一看，果然是一座尖頂的大教堂。海倫舉著小旗子，領著他們穿過馬路。
教堂的大門關著，星期日做禮拜時才開放。董大發進去燒香磕頭都做不成了。
老山東想起海倫在十二門徒講的故事，找碴道：“你不是說那個彼得跟著耶穌走了嗎，怎麼又到這兒占地來了？”
海倫想了想說：“彼得是耶穌的大弟子，耶穌很讚賞他，說他是磐石。有一次耶穌對這位大弟子說：‘我還告訴你，你是彼得，我要把我的教會建造在這磐石上。’天主教因此認為彼得是教會的教皇，此後代代相傳。現在羅馬還有全世界最大的教堂稱彼聖得教堂，也有彼得的雕像在那裏受千萬人的膜拜。而世界各地的天主教徒建造了許多聖彼得大教堂。”
馬秘書說：“看不出啊，美女導遊年紀比我小，肚子裏的宗教知識比我豐富。我對你表示敬佩。”
“瞧我脖頸上的十字架沒有白戴的吧。”海倫笑笑又說，“另有一種說法是，這是後來天主教徒對耶穌言語的誤解，以為耶穌讓彼得建造教堂。耶穌反對偶像崇拜，彼得生前在哥尼流家中都不許人拜他，如果今天彼得看見世上建造了這麼多以他名字的大教堂，肯定會很生氣。”
小馬說：“又是一明一暗兩種說法，美女導遊，我服了你。”
“你不但要向人家海倫小姐學習，更應該懂得學無止境。”牛縣長也對美女導遊刮目相看，他指示道，“小馬，快把這些記在筆記本上，將來都有用處。”
“牛縣，這就是您說的學無止境。我把這些信息儲存起來。”小馬立刻從挎包裏拿出筆記本，裝模作樣地記著。
牛縣長看了他的筆記本一眼，字寫的又大又亂，搖搖頭歎息道：“這年頭，年輕人連字也寫不好。手勤筆勤是做一個好秘書的必要條件。當年我做秘書的時候，每個月我都要寫掉一個筆記本，一年十幾本。”
“我也是，這次跟隨牛縣出國，才幾天，就寫了兩本半。”馬秘書又問，“牛縣，您以前也當過秘書？”
“是啊。當年我在焦書記手下做秘書，後腳跟著前腳，比你勤快多了。哪像今天，還有什麼出國考察的機會，走的全是鄉下的黃泥路。”
“焦書記？人民的好書記焦裕祿同誌，您是在為他做秘書，太幸福太光榮太有麵子了，我也跟著聯網。”
“瞎扯，那時候我才幾歲？我說的是現在省委的焦副省長，以前他在我們金牛縣擔任過書記。”
“哇，你和焦副省長有這層關係，網速更快了，我一點也不知道。還不讓他把你朝上麵拔一拔？”
“你是什麼意思？拔一拔，你以為我是蘿卜啊？”
“我的意思就是牛縣被提拔上去進省委，空出位置，讓我們年輕人有機會嘛。”
“現在你們年輕人啊，腦袋裏就知道升官撈好處，不知道為人民服務。”
“升了官才能更好地為人民服務。”對麵的美女作家也插上話來，她合上記事本，“現在都改用電腦了，節約紙張，寫字的機會越來越少，我也快成恐龍了。對了，牛大縣長，您剛才說，您一年寫掉十幾個筆記本。回國後，能不能把那些筆記本借我用一下。”
牛縣長有點搞不懂：“你要那些舊筆記有啥用？”
“作家收集素材，這是最好的素材，裏麵有沒有當年的愛情故事？風花雪月，如果寫成書，我給你一成版稅作為報酬。”花豔麗好像發現了寶藏。
“我聽起來怎麼像是在出賣情報？”牛縣長嚴肅起來，“萬萬不行，我們縣委有紀律，重要文件要在一百年後才解密。”
“不就是一個小小的金牛縣麼，還一百年解密呢，怎麼搞得像中央政治局一樣？”美女作家很失望。
馬秘書說：“你有點像色情間諜，不要太靠近我們牛縣，組織上讓我保護他，我和牛縣是深層網絡結構。”
說話間，雷哥的巴士來了，剛才海倫用手機發給他一個信息：市內遊結束，準備進入第二套程序。
（五）
“恰斯頓是南半球最大的購物中心。”海倫如此說。
轉動地球儀可以看到，南半球的國家不單少而且小。澳大利亞是南半球的大國，而恰斯頓購物中心是澳大利亞最大的購物中心，於是恰斯頓就上升到南半球最大的購物中心了。
恰斯頓四周有七八個停車場，中心建築有上下三層，裏麵有各類超市和大大小小的商店幾百家。用雷哥的話說，這就是把北京王府井大街上的商店，或者是上海南京路上的商店全湊一快兒，放在這一個大房子裏。
停車場上車全滿了，雷哥好容易找到一個泊位。大夥下車跟著海倫走向購物中心。
花豔麗說：“澳大利亞的馬路上看不見人，好像全來這兒了。”
穆哈哈說：“人多財旺，我用吉他演奏一段，唱幾句，說不定錢就來了。”
走到大門口，海倫搖搖小紅旗說：“進去後，大家要緊緊跟著我，不要走散了。這裏人太多，商店成千上百家，一家一家地進出，一天也走不完。我們有兩個小時，隻能在裏麵逛一圈。”
李娜娜問：“我們要買澳洲羊毛被子，那一家商店好？”
“有不少商店出售羊毛製品。你們可以看一下價格和品牌，但千萬不要心急購買。”海倫知道這時候應該指點一下，“如果大家都對羊毛被子有興趣，一會兒我領大家去一個羊毛廠家的倉庫，那裏的東西便宜得多。”
大家都說這個主意好，隻有老山東懷疑又是忽悠。李娜娜說他：“瞎懷疑什麼？你的脾氣一點也不像山東人。”
恰斯頓購物中心裏人山人海，大家走馬觀花，看得眼花繚亂，也沒有看清楚什麼。不過，羊毛被子的價格和品牌看清楚了，阿龍用照相機把品牌和價格都照下來。金牛縣的幾位還特意關照亨利張，記住品牌，要買好牌子。
兩個小時後，大家走出恰斯頓購物中心的大門。
“‘掐死囤’這個名字有點意思。”鮑導又有想法了，“不在這裏購物是對的。你們看看，這裏人氣雖旺，買東西像搶購似的，鈔票不當鈔票用。你們想想，顧客花錢如流水，錢被商家搶去了還不知道怎麼被搶的？”
王峰說：“你的意思是商家把顧客掐死？”
“老山東啊，你的想法有點上道了。”鮑導繼續發揮，“正確地說，應該是商家掐死顧客的錢包，不是掐死顧客。這個‘囤’字更有意思，可以說是這個上下三層，裏麵能走上幾個小時的大房子就是一個‘囤’；也能理解成商家在這裏‘囤’錢，所以叫‘掐死囤’。我可以說，這裏沒有一家商店是虧本的，家家都在‘囤’錢。”
美女作家說鮑導的講法有道理，比墨爾本那個“墨”字更有道理。
李娜娜說：“他們‘囤’錢，我們撒錢，遊客吃大虧了。”
亨利張笑笑說：“我發現，祖國同胞們特別喜歡把中文和英語混淆在一起，有點不太講道理。”
李娜娜頂了他一句：“你們洋人才不講道理，你懂啥叫道理，你算洋人還是中國人？”
穆哈哈又想在門口拉開場子搞演奏。海倫說，沒有時間了，大家要去買羊毛被子。穆哈哈說：“我對羊毛被子沒有興趣，你們去花錢，我在這裏掙錢。”
牛縣長走上前勸道：“穆詩人，這不大好吧，我們是一個集體，要講紀律，講政治，講統一，講和諧。”
“我是詩人，又不是你的部下，給我講什麼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詩人搖搖頭，沒有辦法，也隻能少數服從多數，在吉他上撥一下：“拜拜‘掐死囤’，下次有機會再來摟錢。”
（六）
二十分鍾後，雷哥就把遊客拉到了哈裏發羊毛製品倉庫。
大家走進去一看，裏麵的羊毛產品果然便宜。阿龍打開照相機的圖像，說沒錯。金牛縣的幾位圍著亨利張，亨利張好像一下子成了羊毛專家，根據他的推理：澳洲羊毛是全世界最好的羊毛，再借用美女導遊昨天講的澳毛理論，墨爾本的羊毛又是全澳洲最好的羊毛，正宗的澳毛，當然澳毛製成的羊毛被子和毯子也是全世界的最好的，墨爾本的物價又是澳洲最低的。最好的當然就是名牌。而“奧卡帕格”品牌是澳大利亞一百多年的老牌子，那更是名牌中的名牌。外麵商店裏二百澳元一條的羊毛被子，這裏的售價是一百五十元，每人限購五條，不能多買。還有羊毛鞋子帽子地毯等等。
遊客們高興死了，大喊便宜，紛紛搶購。有的人買五條還嫌不夠，讓買少的人把份額讓給他。
海倫走到金牛縣那幾位的身邊，對董大發說：“董老板，瞧這裏的羊毛被子都好，照你們的話說，全是原裝貨吧。雪白的澳洲羊毛被子朝床上一蓋，那床的身價，不，那是躺在床上的人的身價，各位老板的身價一下子就抬高了幾個檔次，成了貴族，你說是不是？”
董大發說：“那是，那是，不然來澳大利亞幹什麼？就是奔這澳毛被子來的。”
夏壽禮說：“就是奔貴族來的。”
海倫故意露出羨慕的眼光：“我來澳洲五六年了，還真沒有睡過這麼上檔次的羊毛被子。還是各位老板有福氣，董老板是最有福氣的一個，好事都奔你來。”
董大發聽了美女導遊的話越發高興，又想起自己挖到金子的好事，瞧見那邊包金銀在給女秘書雯雯挑羊毛被，就對海倫說：“都是托美女導遊的福，你挑一條，我付錢。”
海倫假模假樣地說：“這不大好吧。”
“有什麼不好，你為我們遊客服務，也讓遊客為你服務一次。”
“那就讓我也沾點董老板的福氣，謝謝董老板了。”海倫輕輕鬆鬆幾句話，一條羊毛被子到了手。
十幾位遊客，購買了六七十條羊毛被子，有的人還買了羊毛鞋、帽、手套等等。連老山東也買了五條被子，老婆和女兒，大姨、小姑、還有情人，人人有份，還說這是真便宜，不是假便宜，美女導遊沒有忽悠我們。隻有穆哈哈囊中羞澀，一條羊毛被子也沒有買。
大家對美女導遊連聲讚揚，都說從來沒有碰到過這麼好的導遊，不但故事講得好，還一心一意為遊客著想，幫助遊客買到這麼便宜的好貨，一條羊毛被子還便宜五十元，買五條的人，就等於撿到二百五十元澳幣。
海倫瞧著巴士車廂裏堆滿羊毛被子和大包小包的羊毛製品，笑得比遊客們還高興。雷哥也轉過臉，和她相視一笑。這一笑意味著雷哥對海倫的考試成績十分的滿意。這幕戲其實在昨天就開場了，從大洋路回來的路上，美女導遊發表了長篇大論的“澳毛”的理論。晚上一回家，海倫又撥通羊毛倉庫經理勞倫斯的電話，說好明天要帶一個團過來。這些羊毛製品在澳洲的商店裏出售，利潤豐厚，二百元錢的羊毛被子賣一百多元錢，仍然有利潤可掙。海倫和勞倫斯商量好，價格訂在一百五十元，海倫可以從每條羊毛被子上抽取三十元錢的回扣，每人限購五條是花招。
現在的結果是皆大歡喜，勞倫斯以一百二十元的價格，一下子賣掉這麼多羊毛被子，薄利多銷。遊客以為撿了便宜。海倫的手伸進自己挎包的夾層裏，摸到了信封裏麵的鈔票，她知道都是大票麵。剛才她已經抽空去了勞倫斯的辦公室，勞倫斯把一個信封交給她，信封外麵寫著數字，是兩千多元現金。洋人辦事就是爽快，一手交貨，一手交錢。此刻，海倫的手又一次摸到了信封，裏麵的錢好像有點燙手，但很溫暖。
“毛主席說，理論隻有被實踐驗證，才是好理論。”雷哥誇了海倫一句，點火發動了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