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按照雷哥說的又算了一遍，她說：“真麻煩，我以後隻掙基本工資和小費。進了禮品店，買不買東西是遊客自己的事，忽悠客人買東西我就算了。你不是常對我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嗎？我看忽悠客人這事有點髒，我幹不了。”
“那你就等著餓死吧，我借給你的學費，也沒指望了。”雷哥想了想又說，“我的話不是什麼聖旨。其實不同的情況也可以不同對待。”
海倫問：“你的不同的情況不同對待是什麼意思？”
“如果是散客，比如每年的‘五一’、‘十一’、春節來的客人，大多是自己攢了很長時間的錢來一次澳洲遊，這些人不容易，他們對酒店、餐飲、用車以及導遊、司機等都很在意，稍有不對，他們就要投訴，維權嘛。這部分人一是沒有什麼購買力，二是就算他們買了點什麼，也是把價砍得很低，沒有什麼利潤了。對這種團你索性就隨意，別指望什麼。但對商務團、公務團、老板團什麼的，你就不要客氣了，你要把帶這種團當做一件生意來做。”
“生意？”海倫來了興趣：“Business，不會又是買人頭吧？”
“什麼叫Business呢？做生意當然是利潤越高越好。對商人來說他們不在乎多花點錢，對當官的，這錢怎麼來的就讓它怎麼去，心安理得。你把客人區別對待，我認為也沒有逾越‘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原則。
“實話對你說吧，在這個圈裏做導遊有哪個能做很多年？都是做一兩年就不做了，都是老拿捏不好下手的尺度，被客人投訴。想不讓客人投訴，那就別掙錢，每天就是那點小費加上基本工資，少得可憐，基本上是為人民服務。這年頭為人民服務的事能做，但不能長做，因為錢對誰都很重要，現在人最怕什麼？最怕‘人還活著，錢卻沒了’。你說是不是？”
海倫點點頭，但還是不知道自己是弄懂了還是沒弄懂。
之後來了一個從悉尼過來的商務團，那天雷哥既做司機，又做導遊，給海倫示範了一幕，海倫是非常仔細地聽，認真地學。但是一天下來。海倫卻一點也感覺不出雷哥有什麼斬客的動向。
晚上，一回到家，海倫就問：“雷哥，你今天光講城市，沒有介紹澳洲特產，明天遊客進禮品店考試，你肯定要掛蛋。”
雷哥笑著說：“我已經講了，你可能沒注意。”
海倫說：“我就聽你講了幾句墨爾本物價比悉尼物價低，也沒有講什麼產品呀。還有，就是講了幾個不著邊際的故事和什麼養生之道。”
“你想想，這是中站團，悉尼的導遊早就把澳洲的產品介紹了，我要是再講，就是畫蛇添足，客人本來就不信導遊的話，所有的客人都一樣已經把導遊編入‘壞人’的行列，是要嚴加提防的！清楚地知道‘寧可信這世上有鬼，也不信導遊那張嘴’。”
“你是不是讓我裝神弄鬼？”
“不是裝神弄鬼，但有點那個意思。你的小腦袋瓜有點上道了。”雷哥神秘地一笑，“客人來到澳洲玩，就要了解澳洲的曆史，了解澳洲的風土人情。作為導遊，你應該盡量滿足他們的要求。可你一提到買東西，他們就警覺起來，你怎麼說，他們就是不買。如何做到既讓客人得到他們想了解的東西，又要保證自己的收入，那就一定要在介紹澳洲曆史及風土人情的過程中，把要推銷的東西摻進去，而且要摻得自然，不能給人有一點點牽強的感覺。客人在接受你介紹的同時，就不知不覺地接受了你要推銷的東西。用社會上流行的說法是‘上套了’。等到客人們進了免稅店，看到了實物，意識裏自然就呈現出那些動人的故事情節和那些聽上去有點天方夜譚的養生之道。你不用推銷，客人自己就買了。這叫‘前麵設埋伏，後麵打伏擊’，遊擊隊的招數之一。這也是靠知識取勝。”
“哇，知識也能騙錢？”海倫好像發現了新大陸：“雷哥，我現在不僅僅懷疑你是黑道上的，還懷疑你是教唆犯。”
“你看看，不教你吧，怕你以後掙不到錢；可教你吧，怎麼覺得自己有點像犯罪。其實墨爾本的物價隻比悉尼低，比其他城市都高。這也算不上欺騙，就算是忽悠吧。把忽悠隱藏在知識中傳遞給遊客。讓人家上當，有點兒損人利己。‘三尺之上有神靈’，不過神靈也知道導遊的難處。按照鄧老的話說，知識也是生產力。靠知識發財是一件光榮的事。當今這個世界學而優不一定非要則仕，也可以則商，也可以則點別的，比如則一個好導遊，把你掌握的知識，用另一種方式換成錢，這樣做也算合情合理吧，你說呢？”
海倫說不上來，腦袋瓜裏在打轉。後來，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條道上越走越遠，看書查資料編故事——掙錢，一發而不可收拾。她那張嘴也從雷哥那兒學會了一套又一套。